孙恕拿着圣旨, 有惊无险地出了宫。
其实郦黎今晚也没多为难他,但孙恕无意间听到的自言自语, 倒是真把他惊着了,回去后半宿没睡着,早晨起来还顶着俩大黑眼圈。
“哎,听说了没?”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什么人不可貌相!我早说过,他是个狼子野心之辈……”
孙恕哈欠连天地听着同僚们讨论,越听越迷糊,强打着精神在上朝路上抓了一个人:“他们在说什么?”
“哎呦, 孙大人!”
陆舫一看他这模样,不禁大惊小怪地问道:“孙大人, 您这是怎么了?昨晚府上闹耗子了, 怎的眼睛都肿了?”
孙恕右眼一跳:怎么偏偏找的是这货!
但人是他抓的, 陆舫又是陛下面前的红人, 无奈孙恕只得好声好气回答:“没有, 陆大人说笑了。昨夜陛下召我入宫,回去时天色已晚, 又想着陛下的吩咐, 就没怎么休息好。”
顿了顿,孙恕又故意问道:“陆大人确定吗, 这件事要交给兵部?这可是事关国家命脉的大事,万一要是出了纰漏, 工部肯定也是要担责的。”
他仔细打量着陆舫脸上的表情,因为孙恕昨天回去想了一晚上,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故而才会用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来试探陆舫, 看对方到底对中央武库的事情知不知情。
陆舫眨了眨眼睛, 笑道:“舫怎么想不重要,全看陛下的意思。舫,孙大人以为呢?”
他不动声色地把这个问题又抛给了孙恕。
孙恕看了他一眼,缓慢点了一下头。
两人不再说话,沉默着朝前走去,陆舫表面淡定,实则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当然,最重要的,肯定还是用这事儿找陛下求求情,最好网开一面。
他都快一个月没听姑娘们唱《长恨歌》了!
因为碰上了陆舫这个霉星,孙恕直到上朝前,也未曾得知同僚们在讨论什么。
本来身为兵部尚书,他合该是朝堂里第一个得到消息的,可惜外有霍琮封锁军情,内有锦衣卫严防死守,兵部又刚重组不久,他手下真正能用的亲信也不多,基本都被他派去……总之,关于这事儿,孙恕还真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也正因此,当他在朝堂上听到何兑站出来,震声说霍琮身为徐州牧竟敢攻打兖州、犯上作乱天地不容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陛下待他恩重如山,从一介白身,一朝平步青云任州牧官职,此等贼人却不知感恩,反倒做出此等逆天无道的狂妄之举!”
何兑站在朝堂之上,唾沫星子乱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狼心狗肺,与畜生何异!活该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
“何兑!”
郦黎气得拍案而起。
何兑梗着脖子,瞪大眼睛回瞪:“怎么,陛下有话要说?”
郦黎攥紧拳头,挤出一抹笑容:“没……没什么,只是觉得老人家气性太大了不好,伤身。”
他赶紧挥挥手,让安竹把降压药给何大人灌下去。
最好能让这位少说两句。
何兑骂完霍琮,又把炮口对准了孙恕这个兵部尚书:“孙恕!你身为兵部尚书,却对军情瞒而不报,是何居心?难不成,你与那姓霍的已经狼狈为奸了不成!”
孙恕觉得自己冤枉死了,忙站出来辩解道:“陛下明鉴!臣真的对此事一无所知啊,何来隐瞒军情?”
“那你就是蠢!”
何兑紧接着骂道:“兖州失守,这么大的事,数日来兵部连点风吹草动都没听闻,是不是下次要等人打到京城外,你们兵部才能后知后觉?”
“这……”
孙恕这下百口莫辩了。
他脑袋里也是一团浆糊呢,兖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探马没来报,朝廷在兖州的探子,也一个都没动静?难不成全死绝了?
不可能啊!
“陛下,”可解释还是得解释的,孙恕硬着头皮站出来,“此乃臣之失职……”
“孙爱卿不必道歉,朕听闻这其中尚有隐情,所以让下面人压下了消息,兵部不知情也是正常。”郦黎重新坐下,用一副天真无邪的口吻说道,“大家伙也不必担忧,朕相信霍州牧不是那种人。”
“兖州牧和他的矛盾,朕从前有所听闻,霍琮是朕亲自任命的州牧,兖州牧不但不认对方的身份,还时常口出狂言,实在欺人太甚!换个人当州牧,朕看也是不错的嘛。”
“这这……荒谬至极!”
这下别说何兑了,全朝堂的大臣都炸了锅。
“陛下,国家大事,万万不可如此儿戏啊!”
“此人所图甚大!必须立即派兵除之!”
“徐州如今的兵力究竟有多少?竟能在短短数日间攻克兖州……”
“诸位别忘了,”郦黎拔高声音,压下大臣们乱糟糟的议论,“霍琮还是朕任命的大都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