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朝知道陆星乔回来的时候, 正喝酒喝的头蒙，找了个理由出去，蹲卫生间里抽烟。
夜色浓稠, 火苗猩红, 会所里觥筹交错。
他喝多了酒，有点想吐。
抽完烟，蹲洗手间里缓了会儿, 下巴一仰, 露出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小叶总脸色惨白，肩胛清减，眉眼风流散漫, 眼尾一道小疤，看起来很凶，掀开眼皮的时候, 底下淡色的眼珠刀子一样锋利。
其实今天这局是小叶总自己组的，都知道他那家小公司出了点问题，似乎是机密泄露，资金跟不上。
不是没人想帮, 项目确实是好项目。
但一想到跟他斗的人背后不光有沈家，还有小唐总, 就不由得犹豫起来，怕被那俩人盯上。
于是包间里一晚上其乐融融，但一个都没松口，嘴上说拉他一把，然而一帮老狐狸, 一个伸手的都没有, 全在打太极。
叶朝隔了几个小时, 来者不拒，喝着喝着，觉得包间透明的卡座开始反光，胃隐隐约约不舒服，他抬头，碎发戳在眼皮上，看头顶粉蓝的灯。
看了会儿，有人敬酒，他一如既往干了，爽快的不行，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酒液顺着喉管往下，灼的他不住在反胃。
他咽下酒，表情淡定，随手说去个洗手间，他抬手碰杯，酒杯下，一截胳膊极瘦。
其他几个老油条对视一眼，看着他惨白的脸色，犹豫一下，纷纷往后边退，想起这人作风，也没敢太落井下石。
叶朝脸色淡淡，抬腿出去，结果刚出包间门，碰见唐理一行人。
唐理坐轮椅上，跟人谈生意，身边一群人陪着。
他原本正低头，阴沉着脸不说话，旁边有人提醒，他抬头，看见叶朝，愣了一下，示意旁边人推他过来，沉默一会儿，说：“你喝多了。”
叶朝径直往前，没搭理他。
他沉下脸，沉默一会儿，示意旁边人推着他跟上来，一直追到洗手间门口，伸手要拉叶朝衣摆，说：“不能再喝了。”
叶朝碎发戳在眼睛上，眼皮都没抬，推门进去，反手甩上门，砰的一声，门在惯性下撞唐理瘸腿上。
“……”外边顿时安静了。
洗手间里灯光幽微，叶朝甩上门，走进隔间，他胃里难受，却吐不出来，面无表情靠着墙缓了会儿，点了根烟。
烟火缭绕，夜色浓稠，屋子里光线微弱，他一直低着头，没注意到窗旁边站了个人。
等走出来，感觉不对，抬头一看，看见了陆星乔。
男人不知道多久没回来，身上都沾了点那个国外城市的刻板，站窗户边垂眼看他，手里夹着一根烟，他低着头，眼里全是叶朝看不懂的东西。
叶朝顿一下，面无表情跟他对视，对视两秒，感觉烟瘾又犯了，喉结轻滚，摸了下兜，又摸出来烟盒。
叶朝重新从烟盒里抽了根烟，也没点着，咬在嘴里。
他走过去，头漫不经心往下，发丝滑落，他跟着用烟头碰陆星乔手里的火。
猩红的火苗迅速亮在黑夜里。
叶朝笑了下，抬头吐气，一口白色的烟雾徐徐铺开在陆星乔脸上。
陆星乔眼珠漆黑，神情冷峻，只看着他，眼皮动了下，没躲。
叶朝又笑了下，漫不经心看他，其实走近了他才看清楚，陆星乔瘦很多，看起来更加寡言冷峻，他从前还有点少年样子，现在已经是雕像了。
不过他们本也不是熟到了互相叙旧的关系，叶朝挑衅完，又觉得没什么意思，眼珠微动，索然无味后退一步，转身打算离开。
他跟陆星乔擦肩而过，像全不认识的陌生人，然而没走两步，垂在一边的胳膊突然被人用力抓住。
叶朝挣了挣，没挣动，皱着眉扭头看。
陆星乔看着他，气息陡然一重。他手里抓着扭头就走的人，然而手心一截胳膊清瘦，没有重量，他垂眼看，几乎看到皮肉下面的骨头。
陆星乔眼皮忽的一颤，他呼吸微重，表情没变，但顿一下，松开手，突然淡声说：“我帮你。”
叶朝咬着烟，面无表情看他。
洗手台的水龙头没关紧，突然有水珠嘀嗒掉下，清脆一声响，映衬的这间屋子空间逼仄，灯光昏沉。
屋门紧闭，叶朝咬着烟没说话也没问，眼珠漫不经心落在窗外的黑夜里。
他不信，但也没立马走，陆星乔看出来，他没急，只是安静停在旁边，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叶朝手里仿佛抽不够的烟上。
顿一下，他淡声说：“技术泄露，更新迭代的速度要够快……我认识新材料开发团队，给你搭线。”
叶朝想也不想：“没钱。”
陆星乔淡声说：“我有。”
一室寂静。
不知道哪个包间喝多了闹了起来，声音吵嚷，外边突兀的响起酒瓶碎裂声。
叶朝把烟摁灭，突然扭头，漫不经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