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人们端了水进来,江南萧径自接过湿帕子递到江望津面前他都还有些没回过神。
长兄……要同他睡在一起。
江南萧朝他扬了扬手中的帕子,“擦擦。”
江望津接过,一边擦脸一边还在想对方刚才那话,待到将脸擦过一遍,他捏着帕子,确认般问了句,“哥,你要和我一起睡?”
半刻钟后,江望津躺在床榻里面,又往墙边靠了些,“哥,你过来点。”
被子动了下,那边的人往他这凑近几分。
江望津不由再次往里躺了躺,担心人夜里掉下去般,再次开口:“哥、”
他话才刚出口,江南萧的声音就从旁侧传了过来,在寂静无声的房间中响起,语气透着的少许无奈极为明晰,“我再过来你便要贴墙上了。”
江望津顿住。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长兄的声音里仿似还噙了抹笑,笑意浸在更深的无奈中显得微不可察,但仍是被江望津听出来了,他有点不知作何反应。
这是江望津长这么大后首次与人同床共枕,那个人还是他的长兄。
上一世两人决裂,老死不相往来,今世关系还未完全修复,却已能够睡在同一张床榻上。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有些适应不过来。
及至此时,江望津忽而意识到昨日自己的想法是不对的。
即使他有了比长兄多一世的经历与阅历,可在后者面前,他依然像更为年幼的那个。
房内气氛重又变得安静下来,白日里睡多了,江望津一时没能迅速入睡。
“睡不着?”
听到问话,江望津轻声回:“有点。”
少顷,他又闻见江南萧问他,“今日吃完药感觉可有好些?”
“好些了。”不得不说,在做出要什么也不管并与上一世纠缠的所有人划清界限的决定后,江望津蓦然只觉心弦一松,整个人都难得的放松,那无时不在折磨他的病痛似都减轻了不少。
说罢,他等着江南萧再问些什么,然后者似乎在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后便不欲再开口了,半晌无言。
“哥,你睡了吗?”江望津问。
轻浅的呼吸萦绕耳畔,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江望津屏息等待回复。
俄顷,江南萧方道:“还未。”
江望津动了动唇,尚来不及出声就听江南萧说:“快了。”
对方看起来并没有要交谈的意思,江望津合上唇瓣。
下一刻,只闻一句,“喝水吗?”
江望津顿了下,道:“要。”
江南萧:“我去倒。”
烛火摇曳中,江望津半坐起身倚在床头看到江南萧的身影走到桌前倒水。
身后的目光犹如实质般,自下榻起便追随他而来,江南萧几乎能够想象江望津那双桃花眼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的模样。
这是一种久违的体验,在他还是少时的时候也曾深有体会过。
那时江南萧每日出没侯府,身后都跟着江望津。小小的一团,黏糊糊地凑上来,满身药草的清香,闻久了是有些苦涩的气息。
每到晚间,江南萧身上也全是这个味道。
然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这个名义上的弟弟不再亲近他,江南萧起先还会去看对方,等着他黏过来。
日子一久,江南萧便也发现了端倪,府中的流言连他都有所耳闻。
江南萧总算明白为何小团子不再粘着自己,彼时尚年少的他亦拉不下脸来去解释,兄弟二人因而渐行渐远。
这样的疏离一直保持至今。
但让江南萧万万没想到的是,自揽星楼回来后,江望津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段时间——格外黏他。
江南萧捏着手里的小盏,指腹在杯壁摩挲了下,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
一杯水倒满后他转身,与望来的江望津四目相对,对方的眼睛如他所想那般正直勾勾看着自己,眸光灼灼,在微黄的烛光映衬下显得尤为夺目,仿若是这昏暗室内中唯一的亮色。
江南萧在床边驻足,“水。”
江望津接过。
因已经睡下的缘故,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里衣,柔顺光滑的乌发如缎子般贴在身上,随着他垂头喝水的动作有几缕从肩头滑落。
江望津喝完水,抬眼,“谢谢哥。”
江南萧看了看他,旋即敛目,道:“喝完了就睡吧。”
江望津眸光闪烁一瞬,总觉得长兄方才说话的声音比先前柔和了些许。
只是些许,却让他心情倏而也变得好了几分,再次躺下时很快便睡了过去。
与之相较的江南萧则许久没能入睡,睁着眼睛一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微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时他才浅眠了片刻。
今日亦非休沐日,江南萧仍需任值。待江望津醒来时他已经离开,身旁的床铺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好似昨夜未曾有人躺在上面过一般。
江望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