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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高处万里银(26) (1 / 3)

太和殿外, 因临近黄昏,屋檐垂下浓影,正好笼罩在郁清梧的身上。

他依旧跪着, 下半身已经麻木, 又隐隐有刺痛传来, 好似一双腿的骨髓有无数蚂蚁啃噬, 不得安生。

忽然,太和殿门打开,一脸是血的太孙站在门口,“陛下唤你进去。”

郁清梧连忙起身, 一时不稳,又跌在了门槛上。

皇太孙并没有扶他。他们今日是要撇清关系的。

他静静的看着郁清梧爬起来,又颤颤巍巍的进了殿, 跪在那一堆碎茶瓷里。

皇太孙的心也跌进了尘埃里。

似乎,只要陛下坐在那个位置上, 他们这群人,无论是为了什么而活,都如此卑微。

他走过去,跪在了郁清梧的身边一起听训。

上首的皇帝此时气已经平缓一些, 看着狼狈不堪的郁清梧好一会才问道:“朕, 看在皇太孙为你求情的份上,再给你一次机会。但你若是有一个字是谎话, 你,你的夫人, 与你相关之人, 皆逃不脱一个死字。”

郁清梧便磕头道:“陛下, 事已至此, 臣别无所求,只求陛下宽宥臣妻,她实属无辜之人。”

皇帝冷笑,“无辜不无辜,朕心里有数。”

他道:“你可知道她是段伯颜的养女?”

郁清梧点头,“臣在元狩四十七年来洛阳之后才知道的,在此之前,并不知晓。”

他道:“彼时臣疑心阿兄苏行舟之死跟她有关,便请寿老夫人帮臣诓骗她入府,问她可否见过臣兄,而后与她交谈一番,才发现她可能是段伯颜养大的姑娘。”

皇帝一顿:“苏行舟的案子?林冀杀的那个?”

郁清梧:“是。臣不敢撒谎。”

他磕头道:“臣自小长在邬阁老膝下,被他引以为傲,称为亲子。但臣的义兄苏行舟却不被阁老所喜,曾经两次离开过断苍山前往淮陵淮山为生。”

“臣当时还以为他们只是秉性不和,但等臣与臣妻互通有无,把当年在蜀州的事情一一盘对后才发现,阿兄根本不是与阁老不和,而是打着不和的幌子,前去淮山见段伯颜。”

“臣,是阁老的明子,阿兄,却是他的暗子。”

皇太孙闻言诧异看过去,脸上浮现出震惊之色,被老皇帝看在眼里。

他自己也有些回不过神,“你的意思是,那么多年,邬庆川和段伯颜私下有往来?”

郁清梧点头,“是。”

他把跟兰山君之前对过的话说出来,而后道:“这么多年,宋国公跟邬阁老一直来往,不仅臣妻知晓,臣其实,也知道。”

皇太孙这回是真震惊了,站在一边抬头看向皇帝,又看看郁清梧,不可思议的道:“邬庆川跟宋国公相交甚好?”

郁清梧点头:“是。臣自小就听邬阁老夸赞宋知味。”

他道:“但邬阁老不准我们说出此事。所以臣当年和阿兄来洛阳科举,也没有去拜见宋国公。”

皇帝一时之间觉得荒谬,他道:“若果真是如此,邬庆川可不敢抖落出兰山君的事情。”

一旦抖出来,那郁清梧就会说出他和宋国公的事情。如此,两人相互有把柄在对方手里,怪不得暗地里斗了这么久,却都不敢下死手。

那这回为什么敢呢?

皇帝皱眉,郁清梧便趁机低声道:“臣之前也是这样想的,以为阁老不敢说,所以并没有太过防备他此事,想来……阁老如今敢说,应该是有后招的。”

他说到此处,又给皇帝磕了几个头,“当初臣只知道,邬阁老跟宋国公有往来,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宋国公是陛下的心腹,又是洛阳人,跟阁老暗地里相交也是正常。”

“但,元狩四十三年,臣的妹妹苏莹被林冀设计杀害,臣和阿兄请阁老出面,阁老却不回信。臣去找宋国公求救,丝毫不被理会,还被宋知味讥讽,从那时开始,阿兄就真的跟阁老有了隔阂,臣也开始厌恶宋家无情。”

“但阁老对臣和阿兄有养育和知遇之恩,仅因为这事情闹翻,实在不孝。”

“且臣当年心性简单,并不觉得阁老是故意不回信,而是可能没收到信。可等再次回洛阳,阿兄突然去世,臣才发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臣妹死之年,阁老应该就跟博远侯有来往了。”

皇帝点点头。他当然知道邬庆川跟博远侯的事情。

但他却不知道邬庆川跟宋国公私下相交。

他心里还是相信郁清梧话的——此时,郁清梧不敢撒这样的弥天大谎。

郁清梧却继续痛声道:“陛下,您明察秋毫,一定要为臣的阿兄做主,将邬阁老逮捕归案——臣兄苏行舟,因臣妹苏莹之死,一直在查博远侯府,继而查出邬庆川跟博远侯茶叶往来,于是与邬阁老对峙。对峙之中,他应是说出了看见臣妻在洛阳的事情,所以重重矛盾之下,这才引得邬阁老起了杀心,继而杀人灭口。”

“若不是寿老夫人相帮,臣与臣妻,恐怕也要死于他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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