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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色 (1 / 3)

裴缨回到皇宫时,大雨倾盆,怠职一夏天的龙王爷一口气儿挥洒半日,庄稼急不可耐地吸吮着甘霖,民间到处都是欢呼声,就连宫道上,都能看见钦天监官员们喜气洋洋的身影。

她率先去了懿德宫,太后燕居之所。

太后齐氏正站在廊庑底下,指挥宫女太监搬茉莉花。大靖宫妃时兴养茉莉,十室有九室都充斥着茉莉香;太后又是个中高手,阖宫花团锦簇,清香扑鼻,只可怜花儿们一个夏天没得喝到一滴雨水,全靠宫女们日日打御泉水浇灌,长势竟都不好。

好容易下了雨,须得把它们搬出去吃透雨水,一百个花盆,还要掐着时辰别浇烂了根,简直堪比排兵布阵。新雨和晚松也都挽起袖子下场帮忙,行动间袒露出强劲的胸肌,惹得一帮小宫女脸色酡红,连衣裳浇湿也不顾了。

裴缨从轿子里一下来,看到的就是这副热气腾腾的场景。

小太监高举着伞替她遮蔽,可仍有雨珠顺着伞檐往下滴落,洇湿肩上一小块布料。

“殿下,小心!”一双手拢成扇形,遮住这块空缺。

裴缨扭头,率先见着的是青年湿淋淋的两片胸肌,再往上,是英俊的眉眼——新雨头簪茉莉,正替自己挡雨。

若是别的女孩,见了这场面,必当羞赧难耐,可斑衣公主又岂是别人?她打量新雨一眼,手上轻轻使了个巧劲,小太监擎着的伞便往一头倒去,新竹子扎的伞檐带着雨珠直接刺向青年袒|露着的胸膛。

新雨吃痛,又被落了面子,神色就有些不好看,拧头往丹陛上瞧,太后娘娘满面笑意,显然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但也只当是看猫儿狗儿打架。

*

回到稍间歇息,太后啜茶歪在宝座上。她今年也不过才四十岁出头,保养得宜,白净的鹅蛋脸淡扫蛾眉,衣裳也是家常穿旧了的,同姹紫嫣红穿得花蝴蝶一般的斑衣公主比起来,朴素顺眼得多。

“外头怎么样?”她问公主。

裴缨笑答道:“雨下得及时,沿街百姓都说,是太后娘娘和陛下圣明仁德,感动了上苍,才使天降甘霖,拯救万千黎民。”

“喔?”齐太后挑了挑眉,显然并不太相信,饮毕热茶,将桌案上一封红袱札子递给裴缨,道:“看看,有喜欢的就留下。”

太后如今尚未还政,仍保留着紫笔御批,各部的札子仍会在太后这里过一遍,但这两年太后有意放权,几乎都是拆也未拆,原封不动地送去麒麟宫。

今天这份算是罕见的紫笔留中。

裴缨接过打开一看,就蹙了眉头。这是一份朝贡礼单,上头用大靖文字和赫舍族文字写了满满两长列,罕见的竟是一些昂贵的金银玉器、宝石香料。

“现在既不是年头,也不是年尾,赫舍族人朝哪门子贡?他们一惯反复无常,别又是想着玩什么花样。当年康匪残部隐入十万大山,赫舍一族至今未说出他们的下落,还在跟朝廷打哈哈。”裴缨谨慎地看着这份礼单。

所谓康匪,便是薛长风当初在南边扯反旗时拉拢的拥趸,齐太后用了数年心血谋划,才将他们击退至西南边线,几乎尽数摧毁,残部逃亡邺州十万大山深处,等朝廷遣使申斥赫舍,赫舍族长两手一摊,愣是不认账。

太后没说话,看着新雨和晚松。

他二人已经换过干净衣裳,坐在下头两把小杌子上,一递一递说道:“应该是想把质子送来,先迷惑咱们一阵,好无后顾之忧地和那拉达卡人打仗。”

“至于为什么这会子才来,听说是使臣队伍里有象兵,他们骑着大象,从过年出发,一直走到今天,才到京师。”

怪不得。

那拉达卡是大靖西南边陲几百里外的一个小国,中间夹着的就是邺州赫舍。赫舍和那拉达卡之间的纠纷渊源足有上千年,有时合并成一家,有时分裂成两国。

因为赫舍与大靖接壤,甚至相当长一段时间是大靖的属州,所以赫舍每每吃了那拉达卡人的败仗,便会立刻扭头向大靖朝廷磕头认父,请求支援,一口一个“国主父皇”叫得真心极了,而后便在“父皇”派兵帮衬下,打得那拉达卡人屁滚尿流。

赫舍人可以毫不犹豫地认父亲,自然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反悔,甚至对于父皇境内的战火,都选择隔岸观火,添油加柴。

若不是它地界上有十万重大山,大靖朝廷拿它无可奈何,否则早派兵把这位不肖子镇压收复,如今只能讨一讨口头便宜,含泪收下他们的贡品——那些不甚值钱的野鸡蘑菇、蛇胆石斛。

“怪道这回朝贡的不是土特产,原来是一并把质子也送来了。”裴缨感慨,又想起来一茬:“赫舍族小王子不是据说有心疾嚒?是治好了还是不在乎了?”

晚松摇了摇头,道:“送来的是大王子。”

赫舍大王子?

裴缨在心里扒拉算盘,若自己没记错,赫舍大王子是承元十年生人,今年都十八了,比自己还大两岁。

送一个十八岁的质子上京,该说赫舍一族是不谙世事还是另有图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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