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嘉慧连忙弯腰去拎东西,手还没碰到麻绳,吴霖就给她提了起来,放在柜台上,说:“东省A市。”
店员头也不抬:“具体地址。”
吴霖低头看着钟嘉慧,轻声说:“…南苑?”
“不去那里。”
吴霖一顿,云淡风轻地问:“那寄回爸家吗?”
钟嘉慧没有回答,转而对店员说:“帮我寄到东省A市东浦区榕东花园。”
店员点头,称了重量,说:“跨省的是要贵点的哈,填一下寄件信息。”
等钟嘉慧填写完地址联系人,他又说:“八十八块整,只收现金哈。”
钟嘉慧掏了掏兜,对着一张破烂的五十元现金发愣。
其它的现金给她压在隔壁饭碗下了。
“有钱没?”店员不耐烦地催促。
“…能不能用手机支付…”钟嘉慧弱弱问。
“不能行,”店员简单粗暴地解释,“这里的人钱不攥在手里不舒服哩,你用手机还了,叫我上哪花这钱去?咱这就一小店,没那高科技…”
吴霖一张百元大钞拍在他面前,说了四个字:“麻烦寄件。”店员瞬间安静,钟嘉慧默默地将手里的钱揣回兜里,后退一步。
吴霖结完账回头找她,就听见她小小声念叨:“去罗芸那给你记上一笔。”
“所以算不算扯平?”他忍着笑轻轻一拍她的肩膀。
钟嘉慧心说这人还挺没有自知之明的,帮了点小忙就想着往事皆化干戈为玉帛,要是她点了头罗芸非得从坟里跳出来给她一暴栗不可,便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我不知道,你得自己去问她。”
“这可不消咒我,”吴霖轻哼,“那成,我帮了这个小忙,总得让我知道它要寄到哪里去吧?她朋友家?你朋友家?男的女的?”
“用你高考六百八的脑袋想想,”钟嘉慧无语凝噎,“罗芸不是凭空蹦出来的,她也有爸妈,别整天就想着男女那点事。”
吴霖垂眸不语,站在他身边只听得见轻微的呼吸起伏,钟嘉慧忍不住瞄了他一眼,见他下颌微微绷紧,嘴角似乎有些愧疚地轻抿,高挺的眉骨在眼窝处形成一片阴影,不知喜怒哀乐,钟嘉慧忽然觉得刚才那句话有些过分了,却又说不出别的话,咬了咬嘴唇,低头往前走去。
走了没几步,吴霖追了上来,声音毫无异样:“你要去哪里?”
“走一走,”钟嘉慧放慢了脚步,“等今晚回去的车。”
“这里没什么好逛的,”吴霖飞快地接话,“太阳要到五六点才不晒,到我家坐一会吧。”
钟嘉慧脚步一停,诧异地望向他:“你家?”
“就在边上,”吴霖手指向筒子楼,“我小时候一直住在这。”
他们所处的水泥路连向省道,因为不是县中心,要说繁华也算不上,但因为临着省道,边上也开了几家零零散散的小店,便利店算一家,早餐店也算一家,都是只有一二层的小平层,唯独筒子楼高高拔起。
仔细一数,足足有六层楼,规格方正严谨,杂乱盘绕的电线和生锈晃晃荡荡的窗户,一看就是计划经济年代留下的遗产。
楼层底部阴暗狭窄,太阳不好晒进来,吴霖打开了手机前置手电筒,白光瞬间穿透漂浮的灰尘,照亮眼前细长的楼梯。
这样的楼梯,每走一步似乎都伴随着微弱的回响,钟嘉慧摸上冰冷的扶手,第一次生了好奇心:“你怎么会去东城读书?”
既然已经去了东城,高考成绩几乎可以任挑大学,为什么又要回到这边读大学?
“妈妈离开家的时候,是姑姑好心收留我。”吴霖说,“后来表哥…”
他顿了顿,简单略过:“后来妈妈回来了,我就回去了。”
楼道里忽然安静下来,吴霖在三楼停下转弯,向永无止境的长廊走去,昏黄的光线里他的身躯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剪影,似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钟嘉慧轻声说:“原来你在东城还有亲戚。”
吴霖掏出一把小锁,将门上的u型锁打开,侧身让钟嘉慧进来,淡淡道:“他们移民出国了。”
钟嘉慧看了屋子一圈,这屋子不像是常住人的模样,带着一股积年的未通风的灰尘味,一室一居,客厅除了一套桌椅什么都没有,唯一的木凳上放着一个黑色的登山包。
吴霖拎走了登山包,示意钟嘉慧坐下,又转身从包里掏出板巧克力。
钟嘉慧捧着矿泉水东张西望,视线忍不住往卧室望去,卧室的墙上有一扇窗户,采光很好,阳光透过栏杆晒在窄铁床上叠得整齐的毯子上,散发出温暖的气息,很有一种时光停滞的恍惚感,钟嘉慧看得专注,直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回过神来,看见吴霖骨节分明的手平摊开,上面放了块巧克力。
不知是否错觉,他平静的眉眼下隐含着一种期待。
“…干什么?”钟嘉慧下意识皱眉。
“不小心多带了,”吴霖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