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
“请阿玛务必‘俭朴’地招待了皇上,最好能哭哭穷、卖卖惨,讲讲盛京内务府有多难管。若能帮着皇上料理几个刺儿头老满洲,那便再好不过了。”
三官保一向是个聪明人。
见过信件,他总该明白,皇上此番东巡,可不单单是奔着谒陵祭祖去的。
*
二月十五日。
康熙以“三藩大定,海宇荡平,当亲身前往关外三陵一一告祭”为由,携皇后赫舍里舒舒、皇太子胤礽启程东巡。
一同随驾的还有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大学士索额图、大学士明珠以及众内大臣、王公贝子、八旗侍卫等。
大御路从京师直通盛京。
康熙这一路走走停停,先后驻跸采果营、贤渠庄、王家店,而后直出山海关,宿在二十里铺、大凌河、白旗堡和辽河西几个地方。
这些都是御路沿途的驿站,来往官员也曾留宿过。
胤礽是第二次出宫玩儿,却是头一次接触到大清普通官员来往公差、运送御物的吃住流程。
小太子兴奋地当起了十万个为什么。是这个也好奇,那个也疑惑。得到解答之后,还能举一反三,当场给他阿玛提出修改意见来。
康熙乐不可支:“不错,看来保成是个实践派。往后朕还会去南巡、西征,都一并将你带在身边,多长长见识,如何?”
胤礽连连点头,还伸出小拇指认真道:“汗阿玛贵人多忘事,咱们拉钩作保,不许骗人!”
康熙便伸出小指,勾着儿子那肉嘟嘟的小手:“好,阿玛跟你保证,骗人是小狗。”
胤礽一本正经纠正:“是猪精。”
康熙:“……”
兔崽子,皮痒痒了。
临近盛京的前一日,康熙住在了辽河西。
这地方距离盛京不过打马的工夫,只是康熙忽然瞧见辽河上泛舟几许,渔民们正在撒网捕鱼,便忽然起了兴致。
他垂首问儿子:“想不想跟阿玛比试网鱼?”
胤礽的双眼登时亮晶晶的:“想!”
康熙便笑呵呵询问赫舍里:“舒舒,今夜就宿在辽河西,朕叫诸王贝子都散了去,就咱们一家三口,泛舟河上,清闲半日?”
三月初的辽河之上仍旧泛着冷意。
赫舍里穿的本就厚实,又披着康熙的紫貂端罩,揣着热乎乎的汤婆子,因而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她掩唇笑道:“皇上要跟保成网鱼,臣妾可不参与,得偷偷躲着懒,瞧你们父子俩闹笑话呢。”
康熙闻言挑了眉梢,胤礽就更不服气了。
父子俩誓言找回颜面,叫赫舍里承认他们很行。
半个时辰之后。
事实证明,他们的确很不行,连网子都撒不开。好容易康熙抻圆一次,却寻了个水流较急的地方下网,打捞上来只有空网。
赫舍里坐在船舱内围炉煮茶,此时递了个台阶,道:“术业有专攻。皇上的长项可在江山社稷上,非要做个小渔民,只怕还得勤下苦功呢。”
这话听得康熙心中熨帖。
舒舒这是在夸他天生做帝王的料。
胤礽在一旁着急了,丢下渔网跑到赫舍里身边:“额娘,那儿子呢?保成的长项是什么?”
赫舍里笑了,点了点他的鼻尖:“你嘛……长于与人相交,分享吃喝乐趣。”
胤礽对额娘的答案一万个满意。
他趁机取了一块糕饼塞进嘴里,赶在康熙反应过来之前,嘻嘻哈哈跑出船舱,看河上春景去了。
次日,三月初三。
盛京将军安珠护打点好一应安防护卫事务,与内务府总管三官保一道,携诸王大臣于盛京城外迎驾。
安珠护是个不通上意,不知变通的老实将军。
康熙对这样的人一贯喜欢不起来,只是盛京城满布老旧勋贵,要寻个信得过的可用之人实在不易,索性也就捏着鼻子认下了。
帝王例行夸赞了安珠护几句,转而想起出宫之前答应宜妃的事情,问道:“三官保何在?”
三官保正任盛京内务府总管,就站在不远处,闻言连忙上前两步,打个千道:“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康熙喊了起,仔细打量一番三官保打了补丁的官袍,似笑非笑道:“出京之前,朕听宜妃说起郭络罗府内有十大奇景,便想一观。今儿个就不进盛京行宫了,朕带着皇后、太子去你府中借住几日,如何?”
三官保心中把傻女儿数落一番,忙躬身道:“奴才能伺候皇上娘娘太子爷,自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只是鄙舍简陋,还望万岁爷莫要嫌弃。”
康熙看破不说破,只笑而不语。
帝王身侧,九岁的小太子悄悄打量着三官保这身破烂行头,暗自担心起来。他摘下荷包,在里头使劲儿掏了半晌,终于寻到一块银锭子。
小太子咬咬牙凑上前,拉过三官保的手,将全身上下唯一的银子放在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