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站了起来。
“走呗。”南乙扬了扬下巴。
“去哪儿?排练室?”
“别练了,找阿迅借点儿酒,去你房间,我陪你喝。”
喝酒。
看着堆在地毯上的酒瓶子,迟之阳想到了之前陪南乙喝酒的那次,也是冬天,31号。就是那次,他知道南乙的舅舅是31号走的。
原本追出去之后发现他在摆共享单车,还觉得太好笑了,想录下来,可很快他就发现,南乙连外套都没穿,手冻得通红。
他跑过去,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了披在南乙身上,想把他拉走,可南乙固执地非要把最后一辆也摆好。
调整了无数次距离之后,他一边后退,一边笑,可笑着笑着就哭了。
那是迟之阳第一次见南乙哭。在路灯下,眼泪从他脸上滚落,滴在人行道的地面。啪嗒啪嗒的。
他拼命用羽绒服裹好南乙:“怎么了?冷吗?还是你哪儿不舒服啊?小乙,你跟我说说话。”
可南乙只是哭,像个孩子似的,迟之阳抱住他,手臂紧紧箍着他的手臂,没多久,他终于听见南乙说话了。
他说:“我不治眼睛,不过新年,不弹琴了 。”
他说:“我想让你们回来,好不好?”
第二天的南乙,就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很平淡地对他解释了昨晚失态的原因。他说舅舅是跨年夜遇到意外离开的。迟之阳也保证,绝对不把他掉眼泪的事告诉其他人。
他希望今天的南乙别哭。因为他太笨了,只会干着急,一点也不会安慰人。
南乙也确实没哭,也没说话,喝得很猛。迟之阳很怕他醉得太快,但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很多余的。
因为醉的更快的是自己。
就在他开始大声发酒疯说胡话的时候,南乙好像才只是有点儿晕而已,他甚至还起身把背来的贝斯拿出来抱在怀里,盘腿坐在地上。
“你干嘛啊!”迟之阳已经跳上了严霁铺得没有一丝小褶皱的床,他决心要把这儿弄得一团糟。
“我?”南乙低着头,“我写歌啊。”
他的尾音比平时飘,柔柔的,往上扬。
“写歌?”迟之阳一边像个跳床运动员似的在严霁床上蹦,一边傻笑,“你疯啦?”
“嗯。”南乙沉重地点了两下头,“快了。”
他的脑子里竟然真的有旋律在跑,在飘,从耳朵往外冒出来,像一条红色的绸子,在眼前飘着,可伸手又抓不住,只能用琴记下来这一切。贝斯是不够的,南乙爬起来,走到严霁床那头的柜子,拉开来,从里面翻出一个midi键盘,一边喝酒,抓到什么酒就喝什么,一边将那些有些癫狂的、令人天旋地转的旋律都弹了出来。
咚——
他吓了一跳,看向背后,是迟之阳从床上摔下来了。
并且开始哇哇大哭。
南乙低低地笑了,晃了几下眩晕的脑袋,走过去。
“你哭得我头疼,停……”
脑子越来越晕了。
其实该把他拉起来,可南乙直接坐下来,趴在了迟之阳身上。许多许多想做的事开始往外冒,一个接着一个。
巨大的冲动快要把他吞掉了。
一切事物都在向失序的结果狂奔着,他很想找回秩序,想控制,想抓紧。
“秦一隅……”
就在这时,原本反锁的卧室门竟然打开了——这是南乙特意要求的。门外站着的是同样懵圈的严霁和秦一隅。
“嚯,头一回见你房间这——么乱。”秦一隅环顾一圈,“比我的前半生还乱。”
“还好,小问题。”严霁笑了笑,走进去,像参加障碍越野赛一样踩在没有酒瓶的空地上,找到了抱作一团的贝斯手和鼓手。
“怪不得都不接电话,两个酒蒙子。”
秦一隅抬脚把酒瓶当球踢,被严霁扭头眼神警告之后,笑嘻嘻举起双手投降,然后飞快过去,把南乙抱起来。
“怎么喝成这样了?”他拨开南乙脸上的头发,让他靠自己怀里,冲严霁说,“那我把小乙弄回去了?需要我帮忙收拾的话叫一声。”
“你别来添乱了。”
“好你个严雨齐,行,不打扰你了。”秦一隅扶着自家老婆开溜,走了两步又回头,“需要那个什么的话找我要就行,我送你门口,别去711……”
“你走吧。”严霁闭了闭眼,差点被气笑。
要不是两间房隔着一个客厅,秦一隅恨不得直接打横抱回去,可被拍下来很难解释,南乙醒过来说不定会揪着他衣领要杀了他,只能扶着,等到一进房间,关上门,秦一隅就打横把人抱了起来。
谁知南乙忽然睁开了眼。
他看上去一点儿没上头,脸不红,眼神也没散,令秦一隅有些摸不着头脑。
“到底醉没醉啊?”秦一隅贴上额头,亲了亲他的嘴,“嗯?”
想借酒消愁吗?可怜的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