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他微微皱眉,极为严峻模样,予人胆战心惊的恐惧感,恨不得立刻跪地求饶认错。可惜此处没有旁人观赏,少年睡意沉沉,毫无醒来征兆。
和他冷漠神情并不相符,男人的耐心出乎预料得好。
他一动不动地站立在原处,好像是一座冰塑雕像般,连呼吸都不曾有,只偶尔眨一眨眼,便没有任何动作地继续等待着——他在等少年自然睡醒的时刻。
运气不算太差。
一个时辰后,少年的睫羽剧烈地震颤了下,有些茫然的、困倦地睁开了眼。
……我其实还没睡足。
但总觉得身旁有些冷,不大安稳,在梦中惊醒了。
未褪去的醉意、和睡眠得不到满足后剧烈的疲惫感同时涌来,让我现在与其说是清醒过来,更有点像正在梦游般迷惘不定。
换在平日,惊醒之后,我大概会迷迷糊糊地接着睡,但此时——
哪怕意识不清醒,我还是能发现,床榻前正站着一人。
我有些艰难地坐起身,光滑的丝绸被褥顺着动作下滑。
略有些散开的衣襟露出一小截苍白锁骨,连着黑发也随意披落在肩。
“……谁?”
刚睡醒,疾言厉色的怒斥,都变成了分外柔软的一声询问。
视线很模糊。
我的确看不清眼前人是谁,只能判断出对方穿着一袭白衣,身量很高。
“……”来人沉默了一下。
他很快意识到眼前人应该不那么清醒,或许是将这当成了梦境——如果清醒的话,对自己也不会是这个态度。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
威名鼎鼎的也渡仙君,神色随意地开口:“如果你愿意,可以喊我师尊。”
“师尊?”
我微微侧了下头,好像确认了对方人的身份——根本考虑不到有欺骗这个可能。唇边自然而然便流露出一点笑意,神色柔软,朦胧带着雾气的眼睛看着他,很认真地道:“师尊。”
“……”也渡的心跳,好像在那一瞬间略微有些失序。
“您怎么在这里?”我的逻辑总是时好时坏,“不回玉衡阁吗?”
那是玉峰主所在的洞府。
我看了一眼窗边映出来的夜色,若有所思:“很晚了,我送您回去。”
说罢,挣扎地要从床上起身——“师尊”却突然逼近,将能下床的空间挤压逼仄起来。平静无波的眼底,此时竟隐隐透出恼怒。
那一声“师尊”喊的不是自己。
也渡仙君一世骄傲无羁,第一次被当做了旁人替身。
他隐隐压着那一丝异样情绪,语气仍如未曾消融的冰雪般冷淡:“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师尊’吗?”
这话问的有些奇怪。
我想。
但是在奇异“梦游”状态当中的我,并不会顾忌表达自己的情感。
“喜欢。”我很认真地看着师尊,开口道,“我很高兴……很高兴,师尊能收下我。”
那样诚挚的表情,足以令天下最铁石心肠的人都为之动容。
可并不是对我的——那种令也渡不适的、隐隐不悦的感觉又翻江倒海地涌动了上来。他像是偷窃了隔壁一室的烛光,只是依靠旁人,才短暂地被光芒笼罩了一瞬间。
可即便如此,一旦意外触碰过后,强行停止的戒断,又更加令人不甘起来。
也渡的喉结略微滚动了一下。
他其实忘记了,自己原本来到这里,准备的那些内容。只是死死盯着舟多慈,音调有些许干涩低哑。
也渡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却在那一瞬间怀疑:这是自己所说出来的话吗?
仿佛着魔。
“那如果,再拜一个师父呢?”
更不可思议的话还在继续流出,也渡有几分艰难地道:“……我可以,做二师父。”
在修真界中,大多是只承一个师门的。如果要拜新师父,要和先前的师父断绝师徒关系才行。记名弟子例外,不过这本也不能算正经师承,出去是不好报师尊姓名的。
还有一种例外,就是弟子天赋奇高,实在让人眼红艳羡,师父间商议过后,可以再拜一个二师父或者说小师父。
不过越是修为高的大能,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便愈小。毕竟修士大多傲气,大能更是如此——又不是收不到徒弟,怎么可能愿意自请为“次”,失了一番气度,要和别人抢徒弟。
不过也渡此时说出来后,反倒不像先前那样,觉出淡淡羞耻意味。而是庆幸,好在修真界中有这样的先例。
“?”
我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并不太清楚,师尊为什么突然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但我还是很认真地宽慰了师尊。
“不会的。”
“我不会拜其他师父的,不必担心。”我微仰头,对师尊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来,“像您一样,您只会收一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