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要说,他担心自己上辈子的病,会带到这个身体上来?
那么他将马上被确诊为失心疯
况且,这两位大夫都是土生土长的南亭人,医术虽没什么大问题,但难免会因为自己是一方父母官,在脉案上多奉承两句。外来的和尚,到底好念经些。
乐无涯伸了个懒腰:
“我去见崔大夫。你作你的文章去。这次的要求你还记得?”
闻人约捧起一本册子,乖巧点头:“这回的文章,不求内涵,只讲工巧对仗。
此时的闻人约尚不知晓,他手中的这本册子,是当今皇上登基之后历次殿试、会试的题目合集。
会试的题目,尚有举子口口相传。
殿试的题目,却是秘而不宣,鲜有人知。
这正好方便乐无涯按记忆一一誊抄下来,把这宝贝交给闻人约,让他做日常练习用。
闻人约只考过乡试,连会试都没考过,自是对这些不甚知之,只晓得这题目比他先前作的那些高深许多,需得花费更多心思来做。如今,看到钦差大人的画像,他宛若当头受了一棒,如梦初醒之际,定下了心思,决定专心治学。
裴将军那人,虽说是莽夫军汉,但有句话说得不错。
他是读书人,是该见世面、开眼界、学为官之道,但最要紧的,仍是读书、考试,换得功名。
有了功名,他说不定也能画上一副像,让顾兄挂在墙上,做他的臂膀,也做他的靠山
乐无涯对现今的闻人约可没那么大的期许。
他只要能把这篇文章作好就成了。
乐无涯怀揣着满腔仁师之心,去见了崔大夫。
崔大夫是个蛮和气的胖子,其人较为内向,带了个嘴巴伶俐的小学徒,照顾他的饮食起居,顺便充当他的喉舌。望闻问切一番后,崔罡英低头书写脉案,小学徒则脆生生地宣布:“闻人县令,您身子好着呢,没病没灾的。等师傅给您开两剂养气养胃的丸药,日常吃着,便万事大言了!”既然是当着外人,乐无涯也不避讳了:“那将来呢?”
小学徒眨眨眼:“将来?”
乐无涯:“我总疑心,将来我会有病。
小学徒与崔大夫对视一眼
崔大夫晓得,有些病人是有疑心病的,总说自己身
上三病四痛,甚是难受,细查起来,身体好得能下地和牛比耕田。
只是这疑心病多见于老者,闻人县令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却有如此忧虑,实是罕见。
崔大夫一开口,便是个沉稳的腔调,稳当得能让人提到喉咙眼的心稳稳放回肚里:“闻人县令莫要过于优虑了,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您为一县百姓奔忙,不必再为自己徒增烦忧,有我看顺,您尽可安心。乐无涯觉得这话里有话:.....嗯?
“有人替您付了诊费。”崔大夫温声细语的,“直到我去世前,每一年,不管您在天南还是海北,我都会为您切两次脉。说着,他递来一张名帖:“今后,您若是觉得身体真有什么不妥,便寄一封信到这个地方。那时,不管我身在何方,都会回来为您诊视的。”对他这样一位专科专精的名医来说,单为他这么一个没病之人奔波看病,确实是不世的殊遇了。
乐无涯站起身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崔大夫起身还礼,并温柔而坚决地拒绝了乐无涯的诊金。
“已经有人替闻人县令付过了。崔某只收分内金银,其他一概不要。”他温和笑道,“不过我这小徒儿贪嘴,南亭县有什么好吃的土仪,给他送些便是。这可难不倒乐无涯。
重生之后,他把南亭县吃了个遍,最爱的还是北城的一家油酥饼,酥皮起得极好,油润可口,从内酥到外,最可贵的是没有馅料。乐无涯开出了一份长长的土仪单子,叫衙役们去采买,顺便托师爷将崔大夫开出的药方送到南亭的几家医馆,叫他们验一验,方子有无不妥。对上京来物,乐无涯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当乐无涯得知那方子乃是上佳补药时,崔大夫和小学徒已经载着满车的土仪,一人抱着一只油酥饼出了城,向上京而去。崔大夫一来一去,均是无声无息,却在南亭的医馆中掀起了一场不小的地动。
几家药铺的坐堂大夫看了方子,惊为天人,纷纷托熟人向师爷打听,这方子是谁开的,他们想见一见开方之人,向这位杏林高手请教医术师爷收了大夫的几份礼,胆气略壮,决定捧着制好的丸药,找太爷探探口风。
谁想,他一进太爷书房,便迎面瞧见一张钦差大人的画像高悬堂上。
乐无涯在钦差大人左侧写信。
闻人约则在钦差大人右侧专心作文章。
只有师爷和墙上的钦差大人面对了面,不知所措。
师爷放下药,避猫鼠一样地飞快跑掉了,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在隐隐发抖。
太爷把钦差大人挂在了墙上!
这是何等亲厚的关系!
师爷喘匀了一口气后,急急在桌边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