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鸣岐背着乐无涯, 左冲右突,仿佛长出了一万只眼睛,机敏得像是只山间长大的鹿麂。
往往是走到一处,乐无涯还没听到脚步声, 他就立时改换了方向。
而他躲避的地方, 在片刻之后, 必会鬼魅似的出现一个举着火折子、举着柴刀左右张望的人。
他忙得很, 乐无涯一时却是无事可做了。
他趴在他背后,给他出馊主意:“哎, 往深山里跑吧。”
裴鸣岐:“……去你的吧。”
乐无涯莫名其妙:“骂我干什么?”
裴鸣岐一边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一边耐下性子来同他解释:“要是进山能找着活路,我犯得着在这儿跟他们鬼打墙?进山的几条路我都探过了,有人守着呢,十人成伍,手上什么东西都有, 弓箭、大刀, 我一个人打十个,就算真打得过,怎么可能不负伤?带着伤逃进群山里, 鬼知道山里有狼有虎还是有土匪,碰上了就是个死, 再加上缺水少食,迷路转向的,十死无生。”
乐无涯点点头。
看起来邵鸿祯选在殷家村种阿芙蓉, 确实是经过一番精心考量的。
“说得好。”乐无涯说, “所以你骂我干什么?”
裴鸣岐被他堵了个张口结舌, 愤愤道:“那你倒是给我出个主意啊。”
“等援兵啦。”乐无涯趴在他背上, 缓缓调息,“他的暗卫只要还恋着这人世繁华,现在应该去找增援了。希望他别蠢到去叫兴台县的土兵来帮忙吧。”
“‘他’……”裴鸣岐回味了一下,陡然变色,“……他怎么还没走?!”
乐无涯:“?”
“你问我呢?”乐无涯反问,“你让我问他,哎,六皇子,你怎么还不走啊?这是人能问出来的话吗?”
裴鸣岐步步诘问:“那他这段时日住在哪里?”
乐无涯也不惯着他:“住我被窝里。”
“你!”
乐无涯:“我怎样?左边睡着他,右边睡着明相照。你要进来吗?好像没地方了。”
裴鸣岐看起来快要被气死了,闭口不言,只一声声地喘着粗气。
乐无涯在如此紧张的逼命氛围中,心旷神怡了好一会儿。
过了半晌,裴鸣岐充满疑惑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是不是骗我呢?”
乐无涯想放声大笑,但鉴于此地危险,他不欲找死,只咬着裴鸣岐肩膀上的衣服,闷闷笑出了声。
裴鸣岐气坏了,伸手去钳他的手腕。
放在平常,乐无涯自是不怕他这一招的。
可如今他手腕受伤,着实是碰不得。
听到耳旁乐无涯吃痛的一吸气,裴鸣岐察知事情不对,忙捡了一处干净地界,将乐无涯放下,对着林间筛落的斑驳月光,终于看清了他的伤势。
他痛惜地看着乐无涯的手腕,然而一张嘴就不是人话:“这不成猪蹄了么?”
乐无涯扬手要打他:“给你一蹄。”
“唉唉唉。”裴鸣岐皱起眉来,“别乱动,不想要你的爪子啦?”
他在乐无涯手腕上摩挲揉按一番,稍稍松了口气:“还好,骨头没断。”
追踪的人一时没有搜到这片地方。
他们便靠着同一棵树,稍事停靠。
乐无涯闭着眼睛,全心全意地休息。
刚才逃命、避箭、攀岩,对他这个文人身体来说,委实是消耗甚巨。
因此他没有注意到,裴鸣岐侧过脸来、定定看向他的眼神。
裴鸣岐不着边际地想,真好。
虽然身上的酸痛疲累无休无止,虽然不知有多少个村民手持柴刀,在追索他们的性命……
可是真好。
乐无涯很难老老实实地待着。
在喘匀了一口气后,他不安分地用那只好手摸上了裴鸣岐的腰。
他胃腹处并不似平日精瘦平坦,软软凹陷了下去。
说起来,小凤凰比自己还要凄惨些,赶了半日路,查了半天案,又被人追了半天杀,不知多久水米不打牙了。
裴鸣岐被他摸得颇觉怪异,腰身扭来扭去地躲了一会儿,发现他还没有住手的打算,有意强行制止,又记挂着刚才弄疼了他伤处的事情,只好以言语警告:“啧!别摸!”
“饿了吧?”乐无涯贴心且惋惜道,“我比你强点,还得了一个饼,但是刚刚已经全部吃光了。”
他不提此事还好,一提及,裴鸣岐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怒道:“……你故意的吧?”
乐无涯:“蒸羊羔。”
裴鸣岐:“?”
乐无涯:“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乐无涯就爱欺负裴鸣岐,从小就以看他跳脚为乐,惹毛了还要费劲儿去哄,但他依旧是乐此不疲。
裴鸣岐果然怒了:“你闭嘴!”
“桂花糕。”乐无涯挑衅道,“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