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药向储君服软,甚至还打算进一步查清楚太子党羽,进而剪除羽翼。”
“既然如此,就叫宫外的西洋药房暂且停工吧。穆里忙了这么久,也该送去个寻不到的地方,好好躲躲清闲才是。”
……
四月末,桃花开败了。
西洋药房的传教士穆里下落不明,康熙私下派周锐多番寻找,都不见踪迹,心里头也大约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曾经与他统一战线的皇后,今日为了太子来与他斗法了。
好哇。
这前朝后宫,竟没有一个是忠于帝王的!
正在这当口,前朝又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此事还是富察马齐禀奏的。
“皇上,近日江苏、浙江、山东等多地都冒出了前明朱三太子的人四处作祟,他们扯着大旗,组织各地的奴仆、佃户们谋事,已经有过十几起小型的暴乱。好在,新任江苏巡抚经人检举,查到了一个叫一念的和尚,或许便是朱三太子朱慈焕本人。”
康熙大手一挥:“将人押送进京,朕倒要瞧瞧,这前明的太子究竟是何模样,值得这些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作乱!”
江苏巡抚也是东宫的人。为了给太子解围,好不容易才费尽心思抓到了这一念和尚。只盼着能用前明太子的脑袋讨得帝王欢心,换得储君重获自由。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一念和尚竟执意要求见胤礽一面。
康熙蹙着眉头,察觉事情不对劲,摆手叫人去请皇太子。须臾,胤礽被两个御前侍卫护送着,进了翔鸾阁。
一念今日就没打算活着走出这里。
他看到胤礽,回想先前从江苏巡抚和各级官员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眯着眸子笑道:“你就是江南百官口中的贤明储君。”
胤礽立在原地,只淡淡看他,并不言语。
很显然,这个和尚要死了。
若他果真为前明朱三太子,怕不是想拉着自己这个大清太子一道去死。
想到这里,胤礽扯开唇角自嘲一笑。
一念的挑拨起了些许作用,这回索性直接面对康熙,大笑道:“汉人即便要低头,也只认这一个君。爱新觉罗玄烨,你终究比不上你的儿子,得不到天下汉人的认可。”
康熙没再允许这个和尚说下去。帝王冷冷挥手,一念便被堵上嘴带出去,很快,他就会是一个死和尚了。
人一旦死了,什么朱三太子,什么朱慈焕,就都是昨日过眼云烟罢了。
康熙重新坐回宝座,看着胤礽冷笑:“江南百官?朕倒是要问问,这江南如今是朕的江南,还是你皇太子胤礽的江南!”
胤礽心想,不管是谁掌控的江南,总归都属于大清。
可如今看来,汗阿玛还是被挑拨,要与他父子兵刃相见了。
这些年,在无数个梦境中,他从来未曾逃脱过跪在地上苦苦求饶,示弱,歇斯底里,乃至变疯的命运。
每一次卑躬屈膝,换来的不过都是鄙夷与质疑。
而他身为皇太子的骄傲与风骨,也都在这些重压之下,彻彻底底被磨了个干净。
他曾设想过无数种对策,来防止自己走上这一步。
直到今时今日,终于还是与汗阿玛当面对上,胤礽满脑子想起的却是额娘的多年教诲:他不曾做错,无愧父母君臣,何须折腰!
想到额娘,妻儿,那些站在他身后要他庇佑的宫人和臣子们,他忽然就镇定下来。
胤礽笑了,立在长风中对康熙直言:“江南乃必争之地,儿臣自当为皇父分忧解劳。”
一只茶盏陡然砸在他身后的墙上,碎成几瓣。
……
这场父子间的较量,以康熙勃然大怒告终。
帝王在气势上一时竟被太子压了过去,羞恼之后,便以“皇太子胤礽插手江南官位”为由,起了废太子的心。
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康熙也在犹豫。
谁知,这事还未曾商定妥帖,一直留居慈宁宫的苏麻喇姑便赶来了。
苏麻喇姑如今已经九旬高龄,从宫中来一趟,即便是乘坐着马车,身子状态也已经十分不好。但她还是坚持亲自来到帝王面前,缓缓道:“老祖宗料到会有这一天,便留下我照应着。否则,奴婢早该离开这人世的。”
康熙心中一紧:“姑姑,你说玛嬷……”
苏麻喇姑点点头,从身后宫女双手捧着的托盘中,取来诏书:“皇上,太皇太后临终遗诏,还请您接旨。”
康熙微怔片刻,跪地奉诏。
“老祖宗说,这么些年过去了,皇上学会了怎么一步一步往上走,站在权力的最顶端,但却没学会如何从那制高点体面地落下来。这些原本该她教的,但后来一直也没寻到机会,身子骨便不行了。今儿个,就请皇上从这封遗诏上自行参悟吧。”
明黄的诏书落在了康熙手中。
他不及站起身,便连忙打开,只见上头写着的无非就是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