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探望贵妃。”
*
承乾宫主位心力交瘁,需要静养,因而不见六宫前来请安的一众妃嫔。
赫舍里到时,宫内愈发显得寂寥清静。
东暖阁内,佟佳氏刚醒不久,只用了小半碗稀粥,便摆摆手叫栀子将午膳都撤了。栀子红着眼,知道主子这是口里发苦没胃口害得,只连忙抹去眼泪应一声,将炕桌和吃食都撤下去。
塔娜进了殿内,闻到一股苦药味儿,再顾不得其他,快跑几步扑到佟佳氏床边。
“额娘——”
佟佳氏怔愣片刻,眼中便溢出藏不住的欢喜:“塔娜,你怎么跑来了?”
塔娜跪在脚踏前,小心翼翼地虚靠在佟佳氏怀中:“额娘伤心,不想见我,但……我实在想额娘了。”
佟佳氏一怔,继而反应过来,这应当是郭络罗氏寻的说辞。
她也不戳破,只抚着塔娜的脑袋:“额娘怎么会不惦记你呢,只是这样的状态,不仅照料不好你,还会惹得你伤心。额娘不愿。”
母女两人好好互诉衷肠一番,前些日子被谨嫔离间的生疏和隔阂便烟消云散了。
赫舍里只在外头明间呆着,不去打搅。
又过了一会儿,塔娜红着眼睛从里头出来,不好意思地福身道:“皇额娘,是我一时话太多了,耽搁了时间,额娘请您进去说话。”
赫舍里笑了,摸出两块绰科拉递给她:“你二哥最喜欢吃这个,说含在口里就能叫人欢喜。好孩子,去吃吧,皇额娘与你额娘说会儿话。”
四公主点点头,谢恩出去了。
东暖阁只剩下赫舍里与佟佳氏二人。佟佳氏靠坐在床上,笑道:“我便知道,唯有表姐才会想方设法将塔娜带过来。”
这一声表姐,叫赫舍里一瞬间生出几分恍惚,也就自然而然坐在她身旁,帮她掩了掩夹被:“你都知晓谨嫔背后的小心思,也不生她的气吗?”
“郭络罗氏待我,固然是有几分叫人心寒。”佟佳氏无奈摇头,“但塔娜是个顶好的孩子,只希望我走之后,她也能如从前一般过得好。”
赫舍里叹息:“有亲额娘照拂自然是好,可你若走了,四公主还能心无嫌隙与谨嫔做个相亲相爱的母女吗?那你未免也太看轻自个儿在四公主心中的份量了。”
佟佳氏一怔,似乎从未想过,女儿的心境也会因此变化。
赫舍里又拉过她的手:“方才去翊坤宫,我冷眼瞧着,四公主与谨嫔生分了不少,甚至隐隐有作对之象。你留她们在一处,反而徒添怨气。”
因生死大事生出的怨怼之心无从可解,时间久了,那点母女情分怕是全都耗干净了。
佟佳氏反握住赫舍里的手:“我身在其中,辩不分明,还请表姐帮我。”
赫舍里便将自己的打算与她一一说了。
未经册封的后宫女人若不适应宫中,可以发还母家,甚至另行自嫁,这都是满清旧有的习俗;便是册封过的嫔位及其以上,也可以经由皇上特许开恩,或是因罪驱逐出宫。
赫舍里想要将敬嫔、端嫔、谨嫔、以及下头几个经年见不到圣颜,又不适应紫禁城的贵人庶妃都放出去。
佟佳氏忽然开口:“那刚刚降位的李氏呢?”
“她怕是不能了。”赫舍里怔了片刻摇头。
李氏已经降位,逃不过毒杀这一条路。而敬嫔她们,也是因为有李氏在前头,才能有放出宫回到母家的机会。
只看她们怎么选了。
佟佳氏有些唏嘘,又应承道:“此事由我来跟皇上提是最好的。若能叫宫中少几个我这般的,叫塔娜活得更快活些,便也值当了。”
……
次日夜里,佟佳氏的病情再度恶化,已经撑不住多久了。
她费力睁开眼,伸手覆上康熙的脸颊,将自己的临终遗言明晃晃摆出来:
“臣妾走后,还请皇上送李氏一场体面,臣妾的病在心,不能全赖她。至于她两位哥哥,这些年对她多有苛求,两年前更是将她的侧室生母也逼死了,宫中许多人都听过……皇上,便按规矩严惩吧。”
“再有,自从十六年之后,后宫中就再未有女子放归母家了。还请皇上依照大清祖制,放些人回去,就当……为臣妾祈福了,好吗?”
这些事,康熙近日来也会时时想起。
李氏要拉着母家两个哥哥一道求死,到底瞒不过他的耳目。
说来,李耀宗、李荣宗着实可恶,这些年多有书信羞辱、并以李氏生母安危胁迫,要她争宠。康熙本就打算放任这兄弟二人被连坐。
如今佟佳氏提起了,他便沉声应道:“朕都答应你。这些都是小事,旁人的事,你就不为自个儿求些什么吗?”
佟佳氏笑了笑:“佟家和四公主自有皇上庇护,无需臣妾担心。”
只是四公主再无额娘在侧,要学着独个儿应对万事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眼皮却越来越沉,直至抚摸着康熙的手彻底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