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跟人道擦边的试验与测试。
因为是未来的登舰者,所以从进入基地开始习惯过着不吃不喝的生活,甚至连睡眠都是极少的。
结果等了整整两个月,项巍等来了永生者越发浓重的黑眼圈,等来了逐渐提高的课程完成度,等来了教官们越发满意的反馈,却依旧没有等来怪物的放弃。
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永生者或许真的很适合这个项目。
“要是能再多一个永生者给咱们做实验就好了。”
某天,项巍心血来潮去第二食堂吃饭时,听见身后的桌子传来议论声。他借着保温杯的反光看去,发现后面坐着一个金发的外国研究员。
“是啊,就是伤口会自动愈合比较麻烦,要一直想办法维持创面,”坐在他对面的胡子男点了点头:“不过也省了包扎打扫的功夫。”
“连止痛药都可以省下来了,反正她也分不出疼痛的轻重,倒便宜了我们,”旁边干瘦的研究员笑着附和:“真羡慕以前那个能拿永生者随意做实验的那个组织啊。”
“嘘,你小声点,这里药检查的很严。”
操。
略过这些披着人皮的垃圾是如何被公开处罚并赶出基地的部分,总之,项总负责人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不着痕迹地放宽了一些训练要求,减少了一些测试试验的批准。
然后就被怪物找上了门。
“感谢您的体贴。”
模样年轻的黑发女性率先开口,并没有留给项巍客套的时间:“但我不需要。”
“您要知道,我是最后的永生者了。”怪物在模仿着人类的微笑。
“我可以不用像你们一样需要休息的。”
“如果项目顺利,那么我在地球的最后时间也只剩下十多年了。”
“如果我身上还剩下什么可以为人类所用的价值,请不要客气,尽情取走吧。”
项巍望进她那双无机质的黑色眼瞳,握着笔的手不由收紧几分。
他终于看出来了,原来怪物也一直在把自己当成怪物。
滑稽的是,这反而让她更像人类了。
那天,他在办公桌前独坐许久,终于为项目的载人功能设计与推进方案签下了最后的名字。
一转眼,就到了2153年。
“虽然概率极小,但是最后总结出来的关于系统故障或者不受控的应急处理方案都在这里了,共305条。”
对内外都保持隐形的项目组组长将手写的册子递交到总负责人手中。
“最后一条,是当面临极微小概率的人工智能觉醒情况时,操作者可实施彻底系统格式化的应急方案,但我强烈不建议您把这一条教给她。”
“我阅读过她的心理报告。”
保密预案组的权限让组长足以查看关于预案实行者的一切信息:“您知道的,她有一定程度的自毁倾向。”
“如果预案使用者的精神支撑不住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被重新格式化的系统将有无法正常控制航行器的风险。”
项巍明白他的意思。
以人类有限的生命长度无法想象在逼仄封闭的舱室内生活无数年的感受,他们只能客观又冷血地评估每一个抉择的利弊与结果。
比如……如果这艘航行器在发射后十年左右时间内,在抵达位于地球可清晰观测范围内的外海王星区前不幸失控解体,那么这些年被付诸流水的努力暂且不提,给国家乃至人类带来的负面影响与打击都是不可估量的。
项巍确实不打算把可能通往毁灭的钥匙交到具有不安定因素的任何人手里,哪怕他们已经认识了十二年。
可他也终究没有销毁掉这条方案,只是将它写在纸条上藏进保温杯底部的夹层随身携带。
终于到了临行前的送别会。
数年如一日的永生者笑容无奈,与许多开始老去的熟悉面孔们握手拥抱,耐心地听着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挽留与不舍,神情没有丝毫动摇。
永生者看到了他。
“项老。”福悠从人群中抽身出来,笑着向他打招呼。
“这些年承蒙您关照了,非常感谢您。”
“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她轻声道。
“……”
知道她背地里也在跟着喊他老项的总负责人眯起眼,仔细打量了她一圈。他看到了对面人眼中毫不作伪的坚定,笑起来的模样和那边吵闹的年轻人已毫无区别。
鬼使神差间,他突然有了一个不符合项目负责人立场的想法。
人类……至少该有选择的权力。
“福悠同志,您辛苦了。”
总负责人换了只手拿保温杯,宽厚的手掌与永生者伸出的手紧紧交握在了一起。
*
“旅行者2154号第7200条应急预案。”
带着硝烟味的风拂过天台,福悠背靠栏杆微微仰头,声音温柔缱绻,一字一句地重复着那张纸条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