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室斗殴违规。”
突兀的一道嗓音打断二人对峙,蒋逢玉循声看去,是起夜的汪仪。
汪仪打了个哈欠,扶着盥洗间的门板闲闲道:“而且你俩这么打根本打不死人。”
蒋逢玉抬腕推开他,站起身离开,肩膀上的创口不大,她走进盥洗间,借着嵌进墙面的小镜子检查过伤势后撕下衣摆布条,缠绕两圈预备绑在肩上,汪仪跟了进来,朝她比了个叫停的手势。“你要是这么处理,一准留疤。”
蒋逢玉对这些并不在意,反正离开这个世界就会消失,不是什么大事。
汪仪搬下水箱的盖子,从水管凹槽处取出一只透明塑封袋。
酒精棉片、碘伏棉签、小块状除菌敷料、防水绷带,材料还挺齐全。
汪仪嚼碎包在嘴里的硬糖,把那只塑封袋丢给蒋逢玉,双手环臂看着她清理伤口。
蒋逢玉上身微倾,她对着镜像贴上敷料,视线扫过站在她身后侧的汪仪:“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汪仪咧嘴笑开,“你真俗。”
蒋逢玉没笑,汪仪的酒窝收起,麦色的尖脸上还挂着不真心的假笑,但眼睛周围的笑纹已经平复。
“我要是说了,你就得同意了。”汪仪拨开脸侧的头发,舔了舔嘴唇,撒娇一样,“好姐姐,帮我杀个人吧。蒋逢玉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她的耳朵没出错,汪仪也不是在开玩笑。
“你也不喜欢她,对吧?”汪仪向她靠近了一步,手指搭在她肩上,“野狗,她要是死了就好了。”“汪仪。”蒋逢玉拍开她的手,“我脸上写着货两个字吗。”
汪仪的面孔扭曲了一瞬,又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如常,嬉皮笑脸地趴在她肩上,尖尖的下巴状似无意地压在伤口处。“开玩笑而已。”她皱了皱鼻子,“明明是你先开始的。”
蒋逢玉不作反应,抬手套上散下的袖子,向外走去。
直到她睡下,汪仪都没从那间小小的盥洗室内出来。
晨练时蒋逢玉有意远离人群,她站在角落的小高台上,借石柱遮挡身体,抬眼巡视锻炼场地。
班仰在东南角的最尾端,她周围站着两名监守的高级警员,很难近身。
汪仪像昨晚什么怪话都没说过一样,依旧亲亲热热地挨上来,腮帮子被一颗超尺寸的水果硬糖撑大,说话时嘶嘶漏风。“这是真名人。”她收回被蒋逢玉拒绝的纸棒糖,“盯着她的人可不少。”
蒋逢玉转了转肩膀,汪仪那话分明意有所指。
班仰身边绝不只有警署的人。
她眯起眼,抬手朝某个方位指去,“那家伙是什么来头?”
和她同个监室的那名假面室友跟在警员身后离开晨练场地,汪仪漫不经心看了一眼,把硬糖吮得滋滋作响。“他啊,就比你早一周进来的。不清楚是犯了什么事,不过背后指定有人保着。”
“这家伙从来不和我们说话,说实话,要不是那天晚上你俩干上,我都以为他是哑巴呢。
汪仪摸了摸下巴,推测道:“看着就阴阴的,神出鬼没不说,还老是被警员带走,我就没怎么见他在劳动时间出现过,估计和我一样托关系塞了钱。”蒋逢玉挡着额头朝远处平望,闻言看了汪仪一眼,点了点头。
汪仪是因为偷东西进来的,她是惯犯,进局子跟回家一样,对监室各部构造都了然于心,几乎哪里都是她的熟人。小卖部长告诉蒋逢玉,汪仪家有权有势,偏偏她自己天生叛逆又嗜偷如命,犯事了家里人也不捞她,放任她蹲局子,只是暗中安排人手看着,时不时塞钱打点关系,让汪仪的日子不至于太难过。也真是怪人一窝。
守在班仰周围的两名警官不知说到什么,二人凑在了一块,班仰似乎并没注意到这些,仍在依照指令的节奏动作,但蒋逢玉分明看见她转变了原有的路线,朝着圈点外移去。不远处有半道灰白色的矮墙。
班仰要去那里做什么?
蒋逢玉顺着连排石柱走了两步,场地广播冷不丁响起,没有起伏的女声冷冷道
“呼叫编号HC-LR-967385,请辖管警员携人到广播处报到。”
“重复,呼叫编号HC-LR-967385,请辖管警员携人到广播处报到。
叫的是她。
负责她的辖管警员从场地铁丝拦网门外走进来,步伐匆匆,似乎出了急事。
蒋逢玉从石柱后绕出,悄无声息融进人群中,半分钟后,辖管警员叫住了她。
“编号967385,晨练暂停。”
警员的态度转变了不少,出去时甚至没扯住她的胳膊。
她们在广播处停下,但那里并不是最终目的地,另一名蒋逢玉从没见过的警员跟辖管警员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后朝蒋逢玉点了点头,示意跟她走。蒋逢玉没有反抗的权利,沿着长廊走过一半,她试探性地开口问:“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警员没回头,平和的语气中透着不合常理的轻柔,仿佛怕得罪什么大人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