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便垂眸攥紧了拳,一脚迈过两院间的小门,去了头所。
另一头,延禧宫内。
乌拉那拉氏免了每日喝苦瓜汁的惩戒,还当是儿子心中有她这个额娘,不忍她受苦,高兴得像是得了赏赐。
她如今依旧住在后殿的耳房里头,与觉禅氏相距甚远。
这会儿听说她不知怎的得罪了皇后娘娘,被赏了一壶雄黄酒,还得当着夏槐的面喝完,赶忙幸灾乐祸地就要去看热闹。
觉禅氏望见乌拉那拉氏不请自来,咬紧牙关,忍住那股苦而辛辣的滋味,一杯接一杯咽下肚中。
她想快些喝完,好堵住面前这张臭嘴。
然而,乌拉那拉氏偏要挑衅:“雄黄啊,听说最能杀杀蛇心蛇胆了。看来你的肮脏心思,皇后娘娘也略有耳闻呢。”
觉禅氏一口饮尽杯中酒,反唇相讥:“大阿哥有你这么个额娘,不还是得开了头所的大门,迎我们八阿哥进去?可怜他都初通人事有格格了,还得被亲额娘拖累。”
夏槐立在一旁,听两人互相戳心窝子,怼的有来有往,谁也没占便宜。
她想,娘娘没说错,还真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
惩戒过阿哥所和延禧宫,逢春、夏槐从外头回来,已经快到掌灯时分。
胤礽今日过来,才陪着赫舍里用过晚膳,母子俩照常挪到了南窗下坐着,喝喝茶闲聊几句。
赫舍里便将这几日的事儿都告诉了他。
胤礽虽然有些意外,却还是点头夸赞:“额娘的法子倒是十分有趣,将兵书所言融会贯通,儿子学到了。”
赫舍里正给他打扇,闻言用团扇掩了唇笑道:“贫嘴。”
“儿子可没有,额娘就是最厉害的!”胤礽笑嘻嘻的,不吝溢美之词。
赫舍里温柔笑着看向他,便想起四阿哥来。她提了口气,将扇子放在炕桌前:“对胤禛的脾气性子,你究竟是怎么看的?”
胤礽喝着冰鉴里凉过的花果茶,道:“也没什么,就是个爱憎分明的锯嘴葫芦,容易钻了牛角尖,有些左性,但只要儿子看着,也出不了岔子。”
他三两口喝干了茶,抬眸看向赫舍里:“额娘怎么问起这个?”
赫舍里叹气:“四阿哥早熟,又遇上这么些事,难免会有些……偏执。他若是个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你可有想过,有朝一日被他背叛的下场?”
胤礽弯了弯唇角,一双凤眸垂下去。
看样子是想过的。
他挂着春风般的和煦笑意,说出自个儿深思熟虑后的答案。
“额娘,不止是四弟,事实上三弟、七弟连同二姐姐他们都是慕强之人。那儿子便会强大到他们只能抬头仰望的份儿,做好一个兄长,亦用好储君该有的驭下之术。绝不叫他们生出旁的心思来。”
“还请额娘安心。”
赫舍里怔怔望着胤礽许久,欣慰笑了。
——这才是她心目中最符合帝王的气魄心胸。
*
七月里,许多花都开败了,永和宫的紫藤也不例外。
自从六阿哥走后,德嫔整整沉寂了一个月,这期间除了阿哥的丧事,竟是一步也没迈出过永和宫的大门。宫妃们都道她是转了性,谁知,才入七月,她便留了皇上在永和宫过夜。
一连三日,皇上都宿在了德嫔那儿。
各宫私下讲小话,都说:“德嫔娘娘这是憋着劲,要再生一个小阿哥,证明自个儿的本事呢。”
“也是,四阿哥离了心,六阿哥又早夭,公主还被送去太皇太后那儿一年到头见不上面。我瞧着她这肚子虽能生养,却是个没福分的。”
“所以才说,皇后娘娘洪福齐天呐,四阿哥如今跟着太子爷,不就得皇上夸赞吗。”
宫里头这些闲言碎语,自然也能传进德嫔的耳朵里。
但她这会儿却没工夫搭理,一心只想着再怀一个孩子,生下来。这回不管是阿哥还是公主,她都会捧在手心,当作至宝,一点一点抚育成人。
这样,就像是……胤祚……也长大了一般。
她不再一心只想着往上爬,却固执地陷入到弥补孩子的漩涡中去。
康熙早先已经命人私下去查过,轻易就能寻到六阿哥的死因。德嫔在其中,实在难逃其咎。但他真的迈进永和宫,瞧见德嫔痛心疾首的样子,又有些不愿去苛责了。
平心而论,德嫔对六阿哥的严格教导他是满意的。
入了尚书房的皇子们,康熙只会用更为严苛的要求去对待。他一向自诩是个合格的严父,便是朝务再忙,也要抽出时间去考校阿哥的功课,看看他们骑射、布库练得如何。
胤祚的功课,还没有那般繁重。
便是他小时候,也有顶着风寒继续苦读的日子。他终究熬过来了,才成为了今日的帝王。
说到底,还是这孩子有些弱了。
康熙这般为德嫔、更是为自己这个做阿玛的开解一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