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起初并未察觉到,直到她离开以后。
前几日做饭时,他端着碗筷从厨房出去,坐在客厅里等饭的顿珠问:“怎么,今天中午有谁要来蹭饭吗?于小珊还是老李?”
时序一怔,低头才发现,他竟然端了三副碗筷出来。
有个午后孩子们来问题,问他“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得其名”是什么意思,他亦条件反射说:“问你们祝老师去——”
话音未落,他一顿,孩子们也一顿。
习惯成自然,可他从不知道原来三个月里养成的习惯竟能轻而易举推翻过往三十年的习惯。
他也没有再合上过卧室的窗帘,不管次日清晨的光线有多刺眼。从前是为了方便看她是否打水,他才好下楼“偶遇”,顺手帮忙。而今他总在睡前望着对面小楼的某扇窗口,似乎在期待它能于某个瞬间忽然亮起。
可惜小楼人去楼空,再也没有过深夜昏黄的灯,也没有拎着空桶出门打水的人。
祝今夏已经不在中心校了,人是走了,影子却无处不在。老师们总是提起她,譬如幽怨的顿珠,气急败坏告状的于小珊,就连生活老师也找他要过祝今夏的微信,说是孩子们去找她,嚷嚷着祝老师答应过她们要一起做裙子。
于明也来告状了,说祝老师魅力可真大,小孩天天晚自习前跑来找他,借手机给祝今夏打电话、发语音,一打就是半小时,害他连手机都用不了,往往拿到手时,电量都已清零。
不只是他,整个学校里,除了孩子们都畏惧的校长,其他老师的手机都被借了个遍。
在这些热闹里,没有时序什么事。他也偶尔收到祝今夏的日常分享,一些零星的碎片拼凑起来,逐渐揭示了她一个人的新生。
他总是听着,看着,却从不主动给她发消息。
整个中心校都惦记着她,唯独他好像不慎在意,也不太伤心,依然我行我素,忙忙碌碌。
直到其他老师也开始附和于明,说小孩三天两头借手机。
“啧,跟阿包老师就没那么多话聊,今天窜稀明天积食这种屁大的小事也要争相跟祝老师汇报。”
借手机的行为严重影响了老师们的闲暇时间,谁还没个刷短视频、吃电子榨菜下饭的习惯呢?
时序微微一顿,不动声色道:“ 下次他们再上门借手机,让他们来找我。”
于明略一迟疑:“也不用因为这个惩罚他们吧?孩子们也是喜欢祝老师……”
“谁说我要惩罚他们?”
当天傍晚,晚自习前,孩子们八方借手机无果,终于大着胆子听从老师们的推荐,跑来找时序了。
一只脑袋,两只脑袋,无数只小脑袋从铁门后冒出。
“校长……”
刚一开口,时序已经把充满电的手机递了过去。
小孩们:“嗯?”
校长大人板着脸,一如既往没什么好脸色,淡道:“不是要给祝老师打电话吗?”
点头如捣蒜。
“拿去打吧。”
“耶——校长万岁!”孩子们一顿欢呼,抢了手机就要跑。
“等等,回来。手机拿走,给我摔坏了怎么办?”时序只有一个要求,“就在这打。”
孩子们又回过神来,一窝蜂涌进不大的宿舍客厅,将屋子挤得满满当当,开开心心致电祝今夏。
——
祝今夏第一次接到孩子们的视频电话,是在网约车上,一个周末。
她在市立图书馆泡了一整天,借阅了一些典籍资料,新学期的科研立项在即,她也在积极筹备中。
傍晚时分才抱着厚厚一摞资料离开图书馆,在附近找了家面馆填饱肚子。
饭点已经过去很久了,小店里空空荡荡的,没几个客人。
老板问她:“美女,吃点什么?”
祝今夏在菜单上扫了一圈,“……兔子面。”
吃过面,她打车回家,在车上意外接到卫城母亲的来电。
卫城并未告知父母他们已经前往民政局登记离婚的事,卫母是在收到祝今夏寄去的几大箱快递时,才明白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逼问卫城,终于得知真相。
她的反应相当激烈,隔着电话高声咒骂祝今夏,说她忘恩负义。
“你忘了当年你奶奶摔断手,你出差开讲座,是谁在医院照顾她,给她端屎端尿的?”
……
“如今日子过好了,能赚几个钱了,就不要我们卫城了?”
……
“离就离了,就给他一辆车,五十万,你当打发叫花子呢?你那房子买成多少钱?没记错的话是两百万吧!这钱你不折出来给他一半?”
那房子是她的婚前财产。
祝今夏一度不认同亲朋好友对于卫城农村出身的批判,在她看来,尽管卫城父母的文化程度不高,至少也对她客气有加,虽则生活上观念有出入,但一来并不住在一起,对方鞭长莫及,二来卫城从来都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