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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案(一) (1 / 3)

秦星钺吞下喉头燃起的一团火, 涩声道:“……太爷,县丞,人押回来了。”

乐无涯“唔”了一声, 拾级而下。

被抓回的二人重伤在身, 均已动弹不得,好在伤口被干净的布条草草包扎了,小命一时半刻丢不掉。

乐无涯挨个儿检视一番, 又握起他们的手,细看了看他们指尖发黄的厚茧和手臂上不止一道的刀疤,满意地点一点头:“有没有随身的东西?”

土兵立即送上了两个扁扁的包袱皮。

虽说脏污得看不出本相,但上手一捏, 便知道是从一件女子的绢丝衣物上裁下来的。

里面放着一个妆匣,里面还剩下两个金元宝和一个足金项圈, 目标太大, 不易出手。

此外还有两张商人的身份文书, 看名字是同辈兄弟, 一名二十二岁,一名二十五岁。

乐无涯下令:“点灯。”

他命令刚下,就有衙役飞快提灯而来,将这二人脏污的面容照了个透彻。

年轻的那个有三十来岁,重伤的那个,看起来已年近四十了。

身份也对不上。

乐无涯微笑地一点头:“……成。叫个大夫来,别叫人死了。”

他又反手按住秦星钺的肩头:“交给你了。他死了,我找你说话。”

秦星钺:“我……”

他懒了十几年,烂了十几年, 一时半会儿想挣扎出来, 也难。

他还是想要回家躺着。

可太爷没有任何和他商量的意思, 而是直接兜头把任务丢给了他。

……仿佛他还值得信任。

仿佛回到了他还活蹦乱跳不残废的时候。

在秦星钺出神间,乐无涯凑近了他,揪住他的领子,一抽鼻子:“爱喝酒?”

秦星钺突然觉得羞惭得抬不起头来,诺诺道:“……是。”

“戒了。”乐无涯径直下令,“世上酒囊饭袋够多了,不差你一个。”

秦星钺熄灭已久的心火骤然一明,烧得他胸口一阵滚烫。

几乎是出于本能,他塌了十几年的腰板猛地一直:“是!”

乐无涯望着他,咧嘴一笑。

乐无涯这个还阳的鬼魂,在遥远的边陲小镇,又一次捡回了他的旧部——另一只孤魂野鬼。

由此可见,老天待他不薄。

这让他心情大好,即使半夜被吕知州急召而去,路上也哼哼唧唧地唱着小曲。

项知节取出笛子,抵在唇边,跟着他的调子吹出应和的音符。

有笛音相伴,乐无涯愈发心旷神怡,频频看向身后。

项知节和闻人约二人都骑着高头大马,衬得自己骑着的小黄马愈发像头憨驴子。

不过他今日心情不差,一扫平日里小心眼的做派,高兴地问他们:“大晚上的,非要跟我出来干嘛?”

二人未答话,倒先齐齐笑了起来。

——乐无涯头摇尾巴晃的,明明很是喜欢他们的陪伴,还非要嘴硬。

他从来爱热闹,不爱孤清。

他们就给他热闹。

闻人约实话实说:“有土匪,你一人上路,我怎可安心?”

项知节就虚无缥缈一些了。

他一指天际:“来看星星。”

乐无涯对着他们没头没脑地笑了一阵,才想到这副模样不管是在学生还是后辈面前都过于丢份,便扭过身去,老实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低声哼起小曲。

乐无涯的喜悦落在闻人约眼里,是一道最好的风景,叫人无法挪开视线。

但身旁有另一道视线,与他同在,炽热得颇有些碍眼。

闻人约侧目望去,只见身旁那人全神贯注地凝睇着顾兄背影。

眼中倒影,唯此一人。

他的心怦然一动。

——此人的星星,不在天上,而在人间。

闻人约后知后觉的,终于是明白了什么,登时垂下眼睛,不敢再看。

闻人约尚是闻人约时,开悟甚晚,在同辈那些爱花酒、爱狎妓的商贾公子中格格不入,一心读书,只想着光耀门楣。

一朝为官,他更是一心扑在政务上,根本无暇去想什么终身大事。

男子……怎可与男子……

因着心乱如麻,闻人约一路无话。

当月登西天时,他已经想到了“做了多大的官才能娶男子为正室而不被参奏”这一问题。

与他并缰而行的项知节不知为何,也沉默了下来。

忽然,他身子往右侧一歪,像是力不能支的样子。

闻人约担心他跌下马去,出于良善本性,立即伸手去拉扯。

乐无涯熬惯了大夜,此时正是精神健旺的时候,正活跃地想东想西,听到背后的异常动静,便回了头来:“怎么啦?”

项知节恍恍惚惚地抬起头,点头谢过了闻人约,才说:“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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