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儿，这场景也算是惯例了。
但他这种话题，选得不招人喜欢。
虽然他一开始试探过，师叔好像并不讨厌这个话题，但说多了似乎也招人厌呢。
他嘿嘿笑道：“是我失礼了。”
他对沐寒作了个揖，沐寒摇头，挥手，一道灵力托他站直了。他才又道：
“只是我家中幼弟被我家族老卖了供养我隔房大堂哥。至今没能找回来。
“弟子心中实在不平，所以至今看见这等荒唐事，都难以平淡略过。”
沐寒沉默着点点头。
暮江家里……还有乙陆灵庄的大部分修士家里，大概都是一种比较理想化的状态。
——处于不理想化的状态的贫苦修士，大概也没有机会进乙陆灵庄。
其实出生在镇上或者镇子左近，这样的人，本就比出生在离镇子很远的乡村要幸运得多。
镇卫府能给未进入炼气一层的人提供的帮助，是不可估量的，而不在镇上久住也不打算这么做的人，想得到这份帮助，要困难许多。
各大仙门每次走访顺序都是轮着的，在镇县上还比较容易碰见，到了大大小小的村子里，就很少能两拨人赶到一起了。
就好比沐寒，她这一队第一个到了秀山坳，下一队到秀山坳的可能十几天后才会来；而部分宗门的队伍可能觉得时间安排紧，或者碰见了意外，干脆就不来了。
沐寒听闻此事，这才放下心来。
到了下一个村落，沐寒便碰见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了。
一个两鬓斑白的寡妇带着十二岁的姑娘测灵根，那姑娘测出个五灵根，最高点数三十一点；这在仙门中其实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天赋，仙门外门中大多数弟子都与她仿佛，但那衣着简朴、神情坚毅镇定的寡妇，听见卜莹莹报出的“……木二十二、火三十一、土十六、雷十七”，突然便甩开“女儿”然后狂笑起来。
这妇人差点当场欢喜疯了，沐寒怕自己出手没轻没重伤了凡人，不得已拿了粒二阶的灵丹把她那股疯劲儿压下去了。
那寡妇清醒后对沐寒和旁边的几个弟子连声道谢，也并未要求些什么，只是问了自家女孩儿大概可以有个什么出路；卜莹莹跟严兰因对视了一眼，感觉这寡妇还算懂事，于是卜莹莹便多和二人说了两句。
沐寒这才知道，这两人并非自己以为的母女，而是姥姥带着外孙女。
说来这家人也是时运不济，这姑娘上头的哥哥测早了灵根，三十九的金灵根给全家惹来了杀身之祸；那贼人本只是同乡无赖，半夜去偷孩子想寻门路买个好价钱，不料孩子爷爷起夜，跟贼人撞个正着。
于是寡妇的亲家一家就都没了。
邻人听见动静，破门来救的时候，满门便只剩个安睡在襁褓里，没让歹徒立刻找见的幼童。
——至于那被盯上的孩子哥哥，在父母与贼人的搏斗中，被父亲倒下的身体砸倒，头磕在床沿上也没了命。
经此一遭，这寡妇是谁都不信了，外孙女长到十岁也没敢带人去镇上，硬生生熬到仙长下乡了才测灵根。
“……这是个胆小却聪明的。”寡妇走后，一个和卜莹莹相熟的弟子道：
“其实类似的例子哪个镇子、哪个村里都有，但是脑子糊涂，一刻都等不得的人，也是哪个地方都有。”
“有的可不怎么在意孩子被偷、被抢。”又有人道：
“有的当爹妈的，他自己就在卖孩子呢。
“大多数人家里都清醒，不管孩子是男是女，有了灵根，那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但有的脑子不清楚的，测出来闺女，或者是大孩子下面的小孩子，有还可以的灵根，便把闺女或者小的那个一手卖了，供另一个有灵根的孩子修炼。
“不过这样的人家少。普通的人家，干事儿还这么缺德，哪儿来的福气，能有两个有灵根的孩子呢。”
那人说完，卜莹莹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那人却完全没注意到。
他正往后面排队的那几十人里看，有的人被他看得面色不好，目光躲闪，很像是心里的那些小打算让他猜中了。
许是抨击这些人让他感觉到了痛快，那弟子还在继续说：
“还有的背着家里孩子，偷偷攀亲，把有灵根的儿子闺女许给镇上富户；当然，许出去的肯定是女儿占多。
“世人笃信灵根能一代代传下去，有的富户，娶个三十几灵根的媳妇，能花几千灵珠，还不要求嫁妆，只要求女方在炼气二层以上就行。
“镇上好地段的一个店子，也不过就是这个价格了。”
卜莹莹皱着眉打断了他：“行了陈衡。干活呢。”
陈衡被呵斥了一句，也没什么不满，只道：
“我看人准，这里头少说有两家，孩子什么灵根都不知道，就已经打算要价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