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展厅里,林泠玉瞧着空荡荡的墙,喃喃道:“落魄成这样了还要开画廊。”
张渺说:“不是的,老师,这阵子雨水多,我们的画都存到gleam的仓库里了。”
“喔,原来是这样。”林泠玉点头。
张渺对林泠玉很好奇:“老师,您有想过回国内发展吗?”
“这个啊,有想过,毕竟国内的饭菜这么好吃。”林泠玉在展厅溜达了一圈,最后翻了翻画册,说,“但很多事情我已经习惯了,有了朋友、事业和稳定的收入。可能未来吧,在一个地方呆厌倦了就会离开的。”
“真好。”张渺叹气。
“哪儿好了。”林泠玉的咖啡喝完,将空纸杯丢进垃圾桶,“西班牙小偷一个个跟魔术师似的,过马路的时候我拿眼睛盯着他,我死盯着了,走出两步还是把我钱包偷了。他们不仅手速快,还会玩心理博弈,知道你盯着他,摆出一副‘哎呀那我今天就不偷你了’的样子,最后还是偷了。”
张渺哈哈哈地笑起来:“真是离谱……您还想喝点什么吗?”
林泠玉眼珠一转:“还有什么好喝的?”
“奶茶?”张渺问,“您在欧洲可能喝不到这种私人烘焙做的奶茶。”
“好哇!”
正聊着,萧经闻从二楼下来了。
林泠玉抬眼看了看他,问:“睡下了?”
“睡了。”萧经闻说,“体温降了点,但还烧着。”
张渺挎上包,把画室里小晨一起薅上了,说那家私房烘焙没开外卖,她们开车过去买。林泠玉点头说辛苦了。
一时间画廊一楼就剩下了萧经闻和林泠玉二人。
这就不免有些尴尬,萧经闻鲜少有这么局促的时候,他先挠挠头,又抻了抻t恤下摆,说:“我给您倒杯水?”
“刚喝完一杯咖啡。”
“我……”萧经闻实在词穷,“您饿吗?”
林泠玉平静地看着他:“坐吧,聊聊。”
“好。”
“看起来还没有复合。”林泠玉讲话直击要害。
“还没。”萧经闻点头。
“虽然他不是我生的,但毕竟是我养的。”林泠玉叹道,“我能看出来他心里还有你,他现在的问题是他说服不了他自己。”
林泠玉又说:“他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偏执,真怪了,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林从沚的身世萧经闻知道,是林泠玉收养的孩子,她在一个瓢泼大雨天里捡到个婴儿,之后办了收养手续。
有句老话说‘吃哪家饭像哪家人’,林从沚长着长着就和林泠玉越来越像,甚至和林泠玉一样是个天然卷。导致林从沚外婆一度怀疑林从沚是她偷偷在外边未婚先孕,兜了个大圈子假装捡来收养的。
“他跟您一起生活这么久,肯定是越来越像的。”萧经闻说。
“有些细节你可能不知道。”林泠玉手指捻着沙发上全盖毯,“他叫林从沚。27年前我在家里画画,那晚的雨大得像是天都漏了,偏偏那天我想听听雨声,没放音乐,才听见雨里有个婴儿在哭。”
“那时候我家住在山脚下,年年下雨年年淹,我把裤脚挽到膝盖,撑着一把根本没用的雨伞出去找。”
“然后找到了。他身上裹着几层棉被,那天五月二十号,下着大雨还闷热的,捂了一身的红疹子。他躺着的那块石头,在一汪淹过脚腕的水滩中间。水中小洲为‘沚’,我希望他的人生从那天真正的开始,所以取‘从沚’。”
萧经闻点头。
林泠玉接着说:“他的襁褓里塞了张纸条,上面写了他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说肺炎严重没钱治,求个有缘分的好心人什么的,还有一个巴掌大的小袋子里装了点奶粉。我全给烧了。因为他的人生从我这里重新开始。”
“我希望他过得开心。”林泠玉看着他,“那年他坐船到塞维利亚来找我,事后我才意识到他不是单纯的想我了,而是在向我求助,他很痛苦也很割裂,所以我觉得他应该跟我一起离开。”
萧经闻不理解,所以他没有立刻表示赞同或反对。
就像他不理解杨青芝逃亡一定要带上二十几岁的儿子——都这个年纪了还不能放心吗。他也不理解为什么林泠玉要回来接走林从沚。
“可是您把他带去欧洲也不能解决问题。”萧经闻说,“我虽然不明白父母对孩子究竟是控制还是爱,但阿沚需要自己给自己一个结论,说出来很残忍,以他的性格,我们都帮不了他。”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
这份沉默里两个人其实都觉得对方是正确的,与其说正确,不如说是独一无二的爱。
有时候林泠玉是真的有点后悔,在林从沚小时候灌输了太多纯粹艺术的观念。耳濡目染的意识根深蒂固,人一定要坚持自己的原则和信念,艺术必须是纯粹的,艺术本身就应该独立出社会之外,成为无关流量、资本的存在。
绘画成为了林从沚的避风港,也是他对自我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