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舒舒还真是变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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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下起了冬日里的第一场大雪。
白雪落在地上变成了泥泞,仁喜被反绑着双手,由季明德亲自推搡着往景仁门外走去,迎面撞上了前来提人的周公公。
采捕衙门出现,从来就没有好事儿。
季明德心中一咯噔,连忙陪着笑脸道:“敢问周公公,可是皇上醒了?娘娘昨夜连夜审问,已经抓到了这大逆不道的叛徒,正要送往养心殿去。”
周锐笑笑:“是仁喜吧?”
季明德连忙点头。
“皇上说了,除过这小太监,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逢春也得抓了送去慎刑司。”他使劲儿拍拍仁喜的脸蛋,道,“连同大阿哥身边那个宫女采薇,都被牵连了。”
仁喜陡然瞪圆了眼,似想拼命,却被采捕衙门的人一脚踢到腿窝跪下,换了两个人上前,从季明德手中将人押了过去。
很快,这伙人进了景仁门,又从里头带出个逢春来。
逢春还如往日那般浅笑着,安抚道:“娘娘昨夜没歇好,我便自作主张,没将她唤醒。你跟夏槐看着些时辰,将早膳用风炉温好,等娘娘起了用。”
季明德只来得及红着眼点点头,逢春便被压着走远了。
雪越下越大。
等赫舍里醒梳妆穿戴好,外头的宫道上已经铺满了一层银白。她从东暖阁的南窗望出去,瞧见季明德心神不宁地向影壁外头张望着,心中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四下打量一番,问夏槐:“逢春呢?”
夏槐沉默片刻,兜头跪在地上,颤着嗓音哭道:“主子,皇上昨夜醒了,竟动用了采捕衙门的人,天还没亮就将逢春和仁喜都带走了。逢春说既然是皇上的旨意,便不叫您知晓为难了。她、她会不会……”
赫舍里连忙开口,打断夏槐继续说下去。
“不会的,她不会有事的。”她重复着这句话,似乎想要给自己鼓劲,“投毒之事已经分明,逢春没有半分错处,皇上不可能动她。”
这话虽然安抚住了夏槐,赫舍里的心却越发慌乱了。
早膳她应付着用了一碗粥,午膳只动了两筷子就叫人端下去,原打算着等到晚膳还没有半点消息,就亲自去一趟养心殿,顾问行却来了。
天已近黑,景仁宫内还未掌灯。
赫舍里就坐在昏暗的南窗下,由夏槐扶着站起身,焦急问:“逢春如何了?这回审也审了,皇上该将人放出来了吧?”
顾问行将头深深埋下去,沉声道:“娘娘,奴才奉皇上之命前来禀奏:逢春姑娘……已在慎刑司服毒自尽了。”
“顾太监在开什么玩笑!”赫舍里忍不住上前两步,一脸荒谬道,“本宫这里除了一个仁喜,再无任何人犯错,皇上如何能随意处死逢春?”
“娘娘请慎言,此事并非皇上授意,而是姑娘想不开自个儿自尽的。这话走到何处也不能说岔了去。”
沉默许久,顾问行到底于心不忍,低声提醒道:“昨夜皇上醒来,看了一道江宁织造曹寅加急递来的秘奏。”
赫舍里心中一震,险些瘫倒在地上。
原来竟是冲着苏州织造的事。是周国光提前暴露了吗?这人本就是个幌子,意在转移视线,叫皇上能放心重用另一人。
可是,玄烨为什么要冲着逢春去!
顾问行见赫舍里明白了,心中叹息一声,又道:“仁喜听闻逢春之死,在牢狱内发了狂,被慎刑司的衙役们好一顿打,又哭哭笑笑、翻来覆去念着诗经《采薇》中的几句话,方才奴才来之前,他也咬舌自尽了。”
“还请娘娘节哀。”
“节……哀?”
赫舍里颤抖着声音,悲愤之下攥碎了手中的薄瓷茶盏,发出一声压抑了数十年的低吼。
上一世,玄烨将保成在无尽的监视中养大,二废二立,数度抛弃,最终逼疯了他;这一世,又将与她相伴数十年的逢春丢去慎刑司,逼着服毒“自尽”。
今生的前世的,种种孽缘悲恸,在这一刻都通通爆发出来。
她不许愤怒、不该怨恨、不能反击吗?
是她错了。
昔年种种,不是放下就能过去。她该将玄烨踩在脚底,逼着他抬头看清从前种种,听他认错,看他痛哭流涕。
然后,永不原谅。
赫舍里冷笑一声,丝毫不顾那些瓷器碎片扎在手上,叫鲜血顺着掌心流淌,混着眼泪滴在了秋香色的旗装上。
夏槐一边无声哭着,一边要寻药棉来给主子处理手上的伤口。
顾问行神色复杂,最终叹息一声,道:“皇上说了,逢春离世,娘娘必然悲痛万分,还请好好在景仁宫内休养,今年年节便不必出去了。”
他将腰深深弓下去,行了个从前未有过的礼,退出了殿中。
外头大雪依旧。
东六宫的宫道上,很快在白雪地里只留下一串脚印。
顾问行已经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