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夏云端准时出了门。
出了小区时,网约车正好打来电话,夏云端抬眼,看见马路对面停了辆白色轿车,冲那头招了招手。
钻进后座,她报了尾号。司机是个中年大叔,大约是本地人,口音浓重,从后视镜看她好几眼后,又自来熟地找起话题:
“姑娘去报警啊?”
夏云端并不社恐,平时有人搭话也能陪着聊两句。但今天这事她实在没心情聊,只含糊地嗯了声算接话。
大约看出她情绪不好,司机也算有眼力见,没再开口了。
一路安静,司机大叔开得稳当。
和煦的暖阳照拂在头顶,一整晚都没睡好,夏云端头抵在窗边,倦意渐升。
不知是过了五分钟还是十分钟,夏云端刚要阖上眼。
司机不知何缘故忽地猛踩刹车。
刺耳的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响冲击耳膜,旋即便是一阵不小的碰撞。
夏云端额头猛地撞上副座,又因惯性掉回后座,手机啪嗒滑落。
眼前黑了一瞬,被撞击产生的眩晕感让她有一瞬想吐。
下一刻,车门被用力关上。
司机怒气冲冲地下了车,嗓门冲天:“怎么开车的!在这掉什么头?”
往前走了两步,一眼瞧见自己变形的车头和摇摇欲坠的车牌号,司机差点眼一闭昏过去,气得都说起了方言:
“报警,报警!我这车才换两个月!”
司机胸膛起伏着,手都在发抖,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等等!”
一道急促的男声在这会响起。
一个男人健步如飞,几步迈上前,一把压下司机的手,“有话好说。”
司机一把甩开他的手,“没得谈!”
那人又把另一只手搭上司机手腕,“我们能赔!”
“……”司机终于停住动作,眼神狐疑地看男人一眼,“能赔?”
“当然,”贺斐眉毛飞扬,“维修费、误工费,您要是觉得身体不适,也可以去医院查一下。”
“还有——”
他边说边往后座瞅了眼,只能隐隐约约瞥见一头秀丽的黑发,嘴里的鬼话已经自然淌出:
“您后座的这位美丽女士,两位的医疗费,都能赔。”
司机顿了顿,视线往对方的车那瞟了眼,又落回他身上。
他对车不了解,但他勉强能认出来面前这个年轻男人衣服上的logo。
他从女儿那也听说过,是个什么名牌,得四位数起步。
钱大约是有的。
看着也挺大方。
司机拿不定主意,迟疑间也没说同不同意,只往旁边走了两步,凑到车窗前,“姑娘,你听他说得这些靠谱不?”
贺斐见状也跟着司机往前走了走,视线往车里瞄。
即使车内稍显昏暗,以他的视角无法彻底看清里面那人的五官,却也能从侧颜的翘鼻看出是个明眸皓齿的美人。
夏云端才缓过神,摇摇头,想说自己也不了解这些。
她没什么大事,不需要赔偿。
而且,她也同样要赶路,没时间耗在这。
不想贺斐是个着急性子,见她摇头,当她是觉得自己不靠谱,连忙凑上前,语速极快:
“不是,美女,我们肯定不诓你,你——”
“贺斐。”
有人忽然闲闲唤了声。
嗓音清冽松懒,夹杂着点漫不经心的,尾音利落,“报警。”
夏云端要出声的动作顿住,本能往声源处望去。
后座视野有限,她只能大约看见不远处肇事车边闲散倚着个男人。
一双优越的大长腿半曲,松松垮垮地套了件黑色棒球服,一侧衣袖要掉不掉,露出一段白色的T恤。
她无法看见对方的脸,视线只够到他耳垂,隐约可见一截耳骨钉,脖颈间挂着的十字毛衣链垂到胸口,在阳光下折射着光,一下下恰好晃在夏云端眼底。
男人此刻正左手拿着手机,大拇指在屏幕上跳跃,指骨上的银戒显眼。
而随意插在衣兜的右手腕上却戴了串佛珠。
都什么标新立异的奇葩元素。
十字架和佛珠。
好一个西与中、朋克与古道的碰撞。
又潮又古,矛盾又小众。
“……”
然而。
就这么不经意掠过的腹诽间。
有什么尘封已久的记忆忽然复苏。
似乎曾经有个人也是这样的。
荡然无忌,独树一帜。
夏云端在这会毫无预兆地想起了后半场梦的内容。
午夜的梦,浓雾渐褪。
顺着被攥紧的手腕往上,她终于看清了那人。
透汗的衬衫,紊乱的呼吸,漆黑浓郁的瞳孔。
天台的风猎猎,他冷清凌厉的面庞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