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等你弄完再去,黄花菜都凉了。”祖母似乎觉得好笑,眼尾的褶皱里都捎上了笑意,末了摇头叹息,“人家小时是懂礼貌,你也要好生拒绝才是,人家远道而来,哪有忙前忙后的道理。”
祝今夏一边拧帕子给她擦脸,一边宽慰她。
“没事,你放宽心,也别觉得不好意思。之前在山里我帮忙的地方多了去了,一不拿工资,二不吃闲饭,还自掏腰包给学生买这买那……”
等到时序拎着一大堆种类繁盛的早饭回来时,她还在里头挑挑拣拣,问怎么是这个味道的包子,粥她要么喝甜要么喝咸,他却偏偏打了没盐没味的小米粥。
祖母侧头看她片刻,不轻不重在她手背上一拍,压低声音数落她。
“这是谁家养出来的姑娘这么没礼貌?我可不记得这么教过你。”
祝今夏未经思考,脱口而出:“都是自己人,不用跟他——”
话音未落,回过神来,卡壳了。
好在时序没说什么,把小米粥递给祖母,轻描淡写解释了句:“甜的容易高血糖,咸的不适合心脑血管疾病,所以挑了小米粥,好克化。”
祖母连声夸他细心,又叫祝今夏学着点,看看人家多会照顾人。
祝今夏默默站在一旁,心道您老人家有所不知,这人看菜下饭功夫是一等一的强,今天在这表演细心周到,往日在学校对顿珠,那可都是把“爱吃吃不爱吃滚”挂在嘴边的。
细心周到的“小时”替老人家布好菜,最后才慢条斯理从各式食品袋里抽出一只被人忽略的,往祝今夏手里一塞。
“拿去,芽菜馅的只剩最后一只了。”
祝今夏:“……谢谢。”
时序笑笑,说不用谢,然后补全了刚才她没说完的话:“都是自己人,用不着客气。”
“……”
成功把祝今夏憋得脸通红,偏偏话是她不假思索先说出来的,这下也无从反驳。
祖母坐在病床上,一边喝粥一边来来回回看两人,隐约嗅到一丝不对劲。她是了解自家孙女的,老年人虽不知有“讨好型人格”这种专业名词,但也心知肚明平日里的祝今夏唯恐麻烦别人,今日却用人得当,那叫一个心安理得。
不对劲。
早饭吃完,产生垃圾无数,时序把东西打包收走,以免病房里空气不流通,垃圾放久了产生异味。
祖母上了个厕所出来,没见着人,问时序走了吗,祝今夏说:“没呢,扔垃圾去了。”
祖母更觉诧异,这到底是校长还是外卖跑腿的?人家远来是客,买了吃的不说,还要负责扔垃圾善后。
她抬头审视孙女,“那你呢,你就在这心安理得坐着?”
“我说了我去的。”祝今夏赶紧替自己辩解一波,“是他嫌我笨手笨脚的,说让我去没准撒一地。”
在中心校时就是这样,她早已习惯坐享其成,时序当只勤劳的小蜜蜂,并不觉得哪里不对。做饭不归她管,碗也不让她洗,祝今夏不知不觉就被养懒了,虽然本身也没勤快到哪里去。
祖母微微一顿,又问:“你事先知道他要来吗?”
“不知道。”
“那他怎么跑来了?川西那么大老远,这又大清早的。”
察觉到祖母的目光里有了审视的意味,祝今夏心头微跳。
“不是说有会吗?他是来开会的,又不是特意来看我们……”她避开祖母的视线,忽然瞥见小桌板上有一只遗漏的酱油包,立马跟揪住救命稻草似的,“这还有垃圾,我去扔了!”
背影里总透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
走廊尽头的开水间里有两只超大号垃圾桶,时序把东西处理了,刚洗完手,出门就被人堵住。
“你跟我来。”
祝今夏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就跟在学校里揪住犯错的调皮蛋似的,气势汹汹把人拎去了楼梯间。
时序有些好笑,懒散地跟在她身后,居然莫名有点怀念眼前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多久没被她这么凶过了?上一次还是上一次。中心校没人能管得住他,他又早熟,旺叔早八百年就放手了,只有她一天到晚给他白眼,吐槽他,和他针锋相对。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诚不我欺,原来被骂久了也是会上瘾的。
楼梯间的门是半自动的,她前脚进,他后脚跟上,手一松,门就自动关上了,咚的一声,重重砸在心上。
门一合上,像抽了真空,楼道里霎时静下来,光线也跟着暗下来,像是一脚栽进随意门里,恍惚间回到了中心校那个阴冷昏暗的楼道里。
只是眼前这间虽然昏暗,却没有蛛网和灰尘,空气里有明显的消毒水气味,跟针一样细细密密往鼻孔里钻。
“说吧,到底为什么来?”祝今夏转过身去,一脸兴师问罪。
时序对上她的视线,还是那套说辞,双手插兜漫不经心的。
“不是说过了吗?有会。”
“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