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当日。
骄阳似火, 连老槐树的叶子都被晒得打起了卷儿。
蒸腾的暑气却驱散不了百姓们看热闹的心情,距离午时一刻还有两个时辰,擂台四面的山坡上就已经站满了观众,骈肩累踵, 犹如蝇攒蚁聚。
“让一让, 让一让啊!”
邵钱一个上午都忙着接待四方宾客, 这会儿听到声音, 就知道又是一位贵客带着仆役来观赛了。
他抓起水囊急匆匆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稍稍整理了一下衣冠, 转身去迎客:
“朱老板,徐州一别,许久不见……”
光靠兜售擂台四周的座位,他就替白鸽商会大赚了一笔。
还有悬挂在头顶的商号旗帜、提供给贵宾们的手帕和冰盆、免费发放给山坡上百姓的蒲扇、待会儿安排人上台宣讲介绍的大众商品……按照陛下的话来说,“举办一场大型赛事,花出去多少钱, 往后都会成倍地收回来”。
邵钱起先只想着, 全靠主公这笔钱补上窟窿,等这场升仙大会办完,不赔本就算好的了;
但今天之后, 他改变想法了。
陛下简直是商业奇才!
他振奋地想,节流不如开源, 陛下说得对,钱不是剩出来的,是赚出来的——
相比起精打细算把大部分钱都作为军费的主公, 陛下, 才是他真正的明主啊!
“算算时间, 也差不多了吧?”朱老板捋了捋胡须, 笑着询问邵钱,“邵先生,可否让我等先见一面李道长?”
坐在他身边的其余商号老板和掌柜的,也都纷纷附和着点头。
自古以来,除了帝王将相,做生意的人也大都迷信这些方术,甘愿花大价钱去“求财运”、“改风水”。
当然,上当率也是包百分百的。
邵钱拱手道:“朱老板,李道长昨日说了,在那位黄龙教教主出现之前,他不会再当众露面。”
他又对其他人道:“这段时日,李道长都在潜心为比试做准备,无心理会俗物,还望诸位谅解。”
“理解理解。”一群老板们忙不迭地点头。
李臻的本事,别人不知道,他们这群京城里做买卖的还能不清楚吗?
当初通王攻城,若不是陛下重用李道长问天保住国运,如今朝廷是个什么样子,还不知道呢!
“黄龙教的人来了!”
不知是谁嚷嚷了一句,正和朱老板攀谈的邵钱猛地止住了话头,和其余观众一齐抬头望去。
只见原本拥挤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自动分成两股,为后方的人群让开道路。
为首之人身形高大瘦长,一身灰色麻衣,黑纱斗笠遮盖住了面容,除垂下的左手拇指上戴着一枚金色的盘龙戒指外,衣无二彩,犹如毛笔沾墨,在雪白宣纸上挥洒成的一道影子。
他的身后,两列黄龙教的护法沉默着跟随。
人群寂静了片刻,忽然有人高喊:“教主!您当真是上界天元上仙下凡,来拯救苍生的吗?那如今天下苍生的苦楚,您都看到了吗?”
是谁在捣乱?
邵钱眼神一凛,人群中的锦衣卫立马定位了那个喊话的人,是个穿着破旧的脚夫,满脸沧桑沟壑,两鬓雪白,干瘦如柴。
但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强行把人带走,说不定产生的后果还更严重。
所以邵钱打手势组织了要上前拿人的锦衣卫,示意等下再把人带走问话。而面对那脚夫的质问,头戴斗笠的乌斯脚步一顿,微微偏头朝那人望去,淡淡开口道:
“我拯救不了苍生。”
话音落下,人群中立刻骚动起来。
在这里的百姓,不少都是黄龙教的虔诚教徒,听到教主居然当众如此回应,顿时个个面上都露出了天崩地裂的表情。
要不是那群护法拦在乌斯左右,他们就差没跪下来,抱着乌斯的大腿嚎啕大哭了。
黄龙教,是照亮他们无望人生的唯一一束光,即使这束光是虚假的,但好歹是个盼头。
若真的沦落到毫无希望的凄惨境地……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就连坐着马车刚来到此地的郦黎,在听到乌斯这句话后,也忍不住诧异地挑了挑眉——乌斯这是,打算把黄龙教原地解散了?
虽然这对于朝廷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但郦黎实在没法过于乐观。
要是觉得对手会左脚绊右脚把自己绊死,让他们躺赢,世上哪有这样的美事?
“我拯救不了苍生,”像是怕外围的人没听见是的,乌斯竟然拔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就算是真正的神仙下凡来了,也拯救不了苍生!”
这回人群的反应更加激烈了。
但随即,他又说了一番话:“天下百姓面临的苦难,只能靠百姓自己来解决!你们有手有脚,能忍受风吹雨打,酷暑寒冬,日日在田间地头劳作,可为什么,还是过得如此艰难?”
他环顾四周,冷声道:“有人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