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是那副悠闲姿态,丝毫想要伸手去掺扶的意思都没有。
仿佛眼前这个虚弱的女人不是他的妻子,而只是个病重的陌生人。
牛继芳抿了抿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抻着炕沿坐了下来,等坐定后才抬头看向水琮,哑着嗓子问道:“陛下是来治臣妾的罪了么?”
“你且说说,你犯了何罪呢?”水琮放下茶杯,反问。
牛继芳愣了一下,嗫嚅半晌,最终垂下头:“臣妾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臣妾没想过迫害皇嗣,更没想过在后宫搅风搅雨,臣妾自入宫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只想做好一个皇后该做的本分,善待妃嫔,慈爱皇嗣,臣妾自认为做的虽不算好,却也绝不算差。”
“那玉牌……虽说如今查出来是毒石,可父亲待臣妾姐弟的心却是真的,只能说时运不济,造化弄人……”说着,她苦笑一声,眼圈就红了:“老爷为了给这玉牌攒功德,特意修建了佛堂,请了弥勒相,日日奉香念经,日日不辍,从不敢停歇。”
水琮捏着一张纸,上面画的正是那两枚玉牌的图像。
他语气中带着讽刺:“皇后身体自小孱弱,你父亲求了两枚玉牌,一枚长乐无忧,一枚多子多福,你父亲对你可真好,叫你这病歪歪的身子多子多福?”
听到这话,牛继芳也是悲从中来,捂着脸哭泣着:“父亲也是为了宗族着想,若臣妾能有个一儿半女,方能中宫稳固,他哪里晓得,陛下你从始至终未曾想要臣妾生下孩儿。”
水琮淡淡看了她一眼。
“若朕需要中宫嫡子……”又怎会轮得到你来做皇后?
这话不需要说出口,牛继芳从成为皇后那天起,就想明白了水琮的意思。
只是她明白无用,镇国公府却不明白。
牛继芳哭的厉害,半晌才收了声。
“这几日臣妾日夜思索,臣妾犯了陛下大忌,忝列皇后之位,请陛下废了臣妾的皇后之位,只求能够宽恕臣妾的父亲。”
她双膝一软,身子下滑,就这样跪倒在了踏板上,双手抻着踏板,重重地磕头:“望……陛下恩准。”
“后位之事暂且不谈,你先看看这些吧。”
水琮说起后位时,仿佛只是在说一把椅子,并无多大重视,反而淡淡略过,将自己精心炮制出的‘罪行’递到了牛继芳跟前。
只是,并非用送的,而是用扔的。
牛继芳茫然的伸手抓起眼前的纸张看了起来,牛承嗣记录了很多别的姻亲家的罪行,如今全都改名换姓,变成了牛家旁支犯下的罪行。
“陛下,我父亲虽性情敦厚,却也知晓约束族人,从不允许他们恃强凌弱,迫害百姓,他们却不可能犯下这些弥天大错,还请陛下明察。”
牛继芳大惊失色。
她连续看了好几张,里面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这是你父亲入大理寺后,朕收到的秘奏。”
既然是秘奏,自然不会告知是谁递的折子,只是这些都是隐秘之事,若非极为相熟的人,恐怕也不会知晓的这般清楚。
牛继芳嘴上说着宗族不会做这些事,心里其实已经在打鼓。
镇国公绵延数代,族中子弟上千人,更有祖地庞大的家族群,她是真不敢打包票,说家里各个都是风光霁月的好人,没有纨绔子弟,所以牛继芳此时也只敢喊冤,不敢言说太多。
水琮早已预料到牛继芳的反应。
重新端起茶杯,神情淡淡:“这些事是真是假,朕自会查明,只是……这毒石却是牛卿疏忽大意之下,亲手送入宫中的,想必皇后在宫中日久,也该知晓一些秘辛,此事决不能轻拿轻放。”
总要有人背锅的。
“皇嗣之事,乃国之根本,皇后,镇国公府逾距了。”
牛继芳身子一软,跌坐在地。
水琮图穷匕见:“至于皇后所言的自请废后之事,朕只当没听见,有两条路,一来,削爵流放,二来,舍一人性命,保镇国府根本。 ”
牛继芳狠狠攥紧眼前罪证。
“陛下的意思是……”
“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朕的意思。”
牛继芳闭眼,泪水滚滚落下。
她知道,陛下这是在逼她大义灭亲呢。
可若是她自请杀父,她便是那不孝不悌之人,她这皇后身上就有了极大的污点,她这一辈子,将会成为皇帝手中的木偶。
他想要她稳坐中宫时,她便是皇后,他想要她让出后位,她也只能让位。
不甘心。
要她怎么能甘心!
她不是自愿来当皇后的,可既然她当了皇后,便从未想过要让位,哪怕没有宠爱,没有子嗣,只要她不犯错,她这辈子便是稳稳当当的皇后。
可如今……
她的丈夫,一国皇帝,却要她亲手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为什么?
牛继芳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猛然抬头,瞪大双眼看向水琮:“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