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笔锋仍是稚嫩,尚有不足;时务策引经据典多,自己的观点少。
乐无涯打了两个圈,划了四个叉,无情地送他名落孙山。
回了自己房间的闻人约,待面上热度稍褪,才发现自己带走了乐无涯房间的油灯。
他懊恼地一抿嘴,向门外走去,想将油灯还给他。
可万一撞破现场,看到那人低着头纾解...
闻人约向后一个急转身,捧着灯回到了床边,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
一烛灯火跳跃不休,将他的面颊烤得灼灼发烫。
他举着灯愣了很久,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朝门外走去。
闻人约一脚跨出门外,向走廊那端看去,正好撞见乐无涯披衣站在灯笼下,借来一段光,为自己批改试卷。春寒料峭,此处又是边地,乐无涯一边审看,一边低头呵了一下手。
他呵出的薄薄白雾,和他的身量一样,都是单薄又可亲的。
闻人约僵硬了一下,将自己迈出门的脚收了回来,快步走
到油灯前,将两盏灯一齐吹灭。
这回,轮到他出不了门了。
一切声音都显得那样清晰
虫鸣、风声与他的鼻息,都是那样声若雷霆,好像随时会暴·露在那人眼前一样。
不多时,彼端的门扉隐隐约约地响了一声。
好在这折磨没有持续太久。
乐无涯回了房间。
闻人约翻了个身。
直到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面颊滚烫,并非是被油灯炙烤所致
次日,乐无涯携着色厉内荏的何青松等人,以及一个神思不属的闻人约,拜见了冉丘关的孟札。
诚如何青松所言,孟札确实是个一眼悍犷的糙汉,四十来岁的年纪,一颗脑袋剃得干干净净。
有一道鲜红的刀疤横贯他的顶门心,把他变得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好在此人表里不一,性情不仅暴烈,还颇有几分斯文。
然而,这更加平白增添了几分恐怖,总感觉这人上一刻和和气气地聊着天,下一刻便要抄起马刀来和人拼命了。这事解决起来不难。
乐无涯想得不差。
问清石料用途后,孟札就跟乐无涯赔了礼,并坚决要挽留他吃顿便饭。
乐无涯并不意外。
今后第二批、第三批石料还要经过此处,他没必要推三阻四,把关系搞僵。
他欣然应允下来。
用饭的地点,择在了冉丘关内的官邸。
说是官邸,只是一处四四方方的小四合院。
听说乐无涯不擅酒,孟札也不强求,吩咐人换了雪梨蜜水来。
菜过三巡,何青松等人渐渐酒酣耳热,又见孟札迟迟不露出狰狞面容,还是那个温水似的好脾气,便不再拘束那么多了。何青松最好奇他额头上那道纵贯伤疤的
来处,一眼一眼地偷看,看得孟札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他耸耸肩,道:“您想问就问吧。
何青松咧嘴一笑,往脑袋上比划一下
:“这个...怎么弄的??"
孟札:“铜马之战里,被一个小将军砍的。脑浆子差一点就要流出去了,是我命大。”
何青松稍作回想:“铜马之......几年....啊,是裴少将军?”
“不。”孟札道,“是另一个和他一起出征的小将军,姓乐,您可知道?”
何青松吱喽喝下一杯:“乐无涯!谁不知道啊。
乐无涯夹了一根菜,看着他脑袋上那条可怖的大疤,默默地嚼着
他砍过这么一个人么?
杀的有点多,不记得了。
孟札转向乐无涯:
“您知道此人么?”
乐无涯一脸诚恳地摇头:“铜马之战时,我还是个孩子呢。
“是,闻人县令年少有为,许多事情是不知道的
孟札也隐有醉态:“比方说,您这批石料是从冉丘山里来的,可十几年前,冉丘山被
一伙山匪霸占着,哪怕石料再好,也运不出来。这件事,您可知道吗?"
乐无涯静静看着他。
他知道的。
同样,他也知道,眼前人在借醉诈他的话。
那么,那个人一定在这里了。
此刻,此地,与他们一墙之隔的地方,有一方小桌,一壶烈酒。
桌旁、酒旁,端坐着面容冷峻的赫连彻。
乐无涯爽朗带笑的声音自那边传来:“我不知道啊。您讲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