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艮岳是昌宗精心设计、倾注全部心血之作，如今据它完全建好不过一年，就要将里面好不容易搜来的天下奇石用作御敌，实在可惜，不过现在的皇帝并不是昌宗而是被迫上位的梁王，他对于昌宗建造的园林毫无爱惜之意，听说李初言想用里面的石头进攻女真，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同意了。虽说他从前同李初言一党之间多有龃龉，但如今这样的情况，能够找到一个能作战且愿意为大宋而战的将军岂是易事？况且自从顾莱从太原擅自逃回汴梁之后，祁宗便知道他绝不是什么可以托付性命之人，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可不敢再次重用他。

说来讽刺，当初为了夺权，梁王、顾莱、崔柄三人之间几乎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彼此相互利用，如今这权利到手，梁王却再也难以信任二人，反倒用起从前备受他排挤的李初言几人。

在所有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剩下的就是确保部署万无一失，不过女真并没有给他们太多演练的机会，在禅让仪式完成后的第五天，女真的骑兵已经到了汴梁城下。

李初言迅速布兵，他首先考虑的是东水门。从南方而来的漕船通过汴河将货物运输至汴梁都要经过这里，因此这附近仓库密集，其中不乏粮仓，这些大大小小的粮仓中存粮仍有近百万石，等到勤王军队赶来，势必要从中获取粮食，所以这里无论如何都不能丢失。

而女真一族首先选择的进攻方向则是西水门。与陆城门相比，水城门攻克难度要大大降低，只要外敌将水闸破坏，就可以通过河流到达城中各处。不过修建京城之人自然也会考虑到这一点，因此在水门两侧会额外分别修建一堵墙，这样的建造称作拐子城，守卫们可以在拐子城上投石射箭，防止外敌破坏水闸。

李初言在得到祁宗的允许后，将艮岳中的假山奇石尽数搬了过来，大的就放在水道中阻拦金人的船只，小的就让士兵用来投掷。而他则亲自站在拐子城中坐镇指挥，击退了金人一批批火船。

城墙上的主将则是杨知兴，他虽说经验不敌李初言，但从小也是饱读兵书，更是射箭的好手。他主要负责的是那些通过云梯攀登的金人。前几日，杨知兴就吩咐过京城所的人往城墙上运输了大火油，现下这些东西正好派上用场。每当金人的云梯搭起来的时候，他就吩咐士兵用火烧断云梯，或是用檑木将他们击落。而对于远处的女真人，则是采用神臂弓、床子弩之类的东西。

两者虽是第一次协同作战，却配合得亲密无间，一时金人就这样被阻挡在了城外。

城外的局势相对来说到了一个平衡点，城内的情况却不大好。女真的马蹄声响彻云霄，整个汴梁都陷入一片恐慌之中，城中众人不知道朝堂能够将这座城护住多久，更不知道当城破之后，金人会怎么对待他们这些寻常百姓，每个人都在恐惧未知，谁也不能避免。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孟箬楚，她婚后便不似从前那般行事自在，虽说他的夫君对她百般好，可到底不是她心底的那个人。今日女真对汴梁展开了猛烈的攻势，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坐在府中，一出来却又不自觉走到了颜府门外。刚自嘲一笑准备离开，却看见颜其之神色匆匆出了府门，直觉告诉她今夜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不过她一来不会骑马，二来不会武功，也跟不上颜其之的步伐，杨姐姐已于一月前赶赴滇南召集旧部，打算率着南方的勤王军赶回来救驾，现下她可以商量的也只有姚希一人了，她略微思索半刻，转身朝着温府去了。

而消失在夜色的颜其之此时确实是在谋划一件大事，他同其父最大的区别就是对待大宋皇帝不抱有任何幻想，因此他想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潜伏在崔柄身边，慢慢抓住他坏事做尽的证据，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女真竟然这么快就攻进了汴梁，让所有的徐徐图之都变成了泡影。

不过这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机会呢？有些东西留着或许后患无穷，但是却也可以成为牵制他人的法宝，颜其之通过这些年的潜伏，知道崔柄的书房中有一密室，里面藏着的是他这些年贪污受贿、违法乱纪的证据。今夜汴梁危在旦夕，他虽为文官，但身为一国宰相，也被拉去宫□□商扛金计划，趁着这样里外信息不通的机会，或许他能够拿到那些东西。

等到颜其之到相府的时候，城外的战事似乎已经到了最为焦灼的时刻，四处火光冲天，哀嚎不止。相府的人见了他，迎了上去，十分客气。

这些年，颜其之放弃了所有平步青云的机会，反而留在相府做起了侍卫，崔柄十分满意可以拥有这样一把好刀，自然是对他百般信任，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信任，让颜其之暗中搜到了不少证据。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不能一击致命，反而会功亏一篑，这也是颜其之为何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

可今夜之事，让他明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若不能彻底将这些佞臣铲除，恐怕后患无穷。如今的大宋，连抵御外敌都尚且艰难，哪里还有精力处于内斗之中呢？

相府的管家看着颜其之脚步匆匆的样子，疑窦突生：“大人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