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笼

江沅湘自来了官乐坊，便整日整日地待在后院做各种杂活，当初曹公公那句话倒也没有说错，恐怕钟嬷嬷也是这么想的，万一她的脸吓坏了那些大人们，她被打死事小，可要是连累了钟嬷嬷自己，怕是十个江沅湘，也挺不过钟嬷嬷的一顿打。

入了冬，江沅湘的手都起了冻疮，每次伸入水中都是承受一次酷刑。天开始下起了小雪，一片一片落在她的身上，渐渐洇湿了她单薄的衣裳。

突然一把纸伞撑在头顶，江沅湘抬起头，眼睛弯起两道月牙，“环环姐姐，你怎么来了？”

环环故作生气道：“你也真是！都不知道去屋里洗，这都下雪了，也不怕生病！”

江沅湘僵硬的手继续搓着冷水的衣裳：“你又不是不知道钟嬷嬷，她但凡经过后院没看见我，轻重都得打我一顿。”

环环一脸心疼，“唉，你要是脸上干净些就好了。至少不用受这皮肉之罪，我看你手都冻烂了。”

江沅湘不像环环这般想，心里万分庆幸当时没用油把这红药泥洗掉，这药泥颜色渗透得厉害，除了用油慢慢揉洗，清水根本洗不掉。每年到春秋交季的时候，江沅湘的脸上都易起红疹，请了许多大夫来看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试了许多方子都无法根治，只能抹这红药泥缓解缓解，等彻底入了秋，脸上自然就好了。

“没事，最近坊里的姐姐们都少了许多，衣服也少了些，就快洗好了。”

至于坊里为什么少了许多姑娘，两人都心知肚明。

环环放下伞，挽起袖子帮忙，手刚伸进去就被冰地打了个寒噤，撒气似的用力搓着：“钟嬷嬷也真是的，大冬天的连个热水都舍不得你用。”

江沅湘看她撅着嘴的样子，像个天真的孩童，又想到最近坊里消失的几位姑娘，柔声问：“环环，你也希望跟那些姑娘一样去大人们的别院么？”

环环手一顿，嘴角泛起苦涩，“木槿，我......我别无选择。我不想像你现在这样每日做着苦力活，还要挨打挨骂，更不想被那些臭男人们占了便宜去，若能去一位大人别院不再回来，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生活了。”

江沅湘叹口气，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她没法强求环环怎么做。

更何况，她能留在后院打杂，不过是因为脸丑些罢了，若是哪一天她这药泥被发现了，定是也逃不了环环这般的命运。

江沅湘垂眸沉思着，父亲与吞天谷之战的谜题还未解开，父亲绝对是清白的，她得出去跟贺祁解释清楚，然后一起调查吞天谷的真相。

环环见她不说话，自嘲道：“木槿，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江沅湘连忙否认，“当然不是！大家都是身不由己，我怎么会瞧不起你？你别多想。只是若你一定要这么做，我倒盼你能找个好郎君，这次出去之后就别再回来了。”

环环粲然一笑：“借你吉言，这次我一定可以！”

“听你这么说你是已经有目标了？”

环环神秘地环视一圈，确定附近没人，才凑到江沅湘耳边小声说道：“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过的肃王——谢沉。”

这是江沅湘第二次听环环提起肃王，“你不是说肃王从不来这，还已经有了一位老相好么？”

“肃王又没成亲，有一位相好的算什么？再说了，有一个怎么就不能有第二个了？肃王又是青州的主，我不求能做他的妾，但能做他的外室住在他的别院中，想必以后也衣食无忧了。”

江沅湘见她充满期待的样子，不忍泼她冷水，也替她开心，“你人美心善，肃王一定喜欢。”

“嘻嘻，就你嘴甜。”

*

到了年关，各州城门检查都比平日严格。

张景舟坐在马车内，静静等着检查的队伍。谢沉牵着马，面如冰霜，脸上的刀疤都多显了几分杀气。

张景舟温声道：“回笼了。”

“嗯。”

谢沉在青州被关了十八年，从未出去过。直到前年嘉清公主和张景舟成亲之后，谢沉才开始乔装成张景舟身边的贴身侍卫“程蹊”，每年年底跟着张景舟出一次青州。

谢沉抬眸看着城门刻着的“青州”两个字，就像一条麻绳死死勒着他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检查到他们了，谢沉闭眼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再睁眼时就恢复了糙汉般的爽朗，与检查的官兵寒暄道：“哎呦，几位大哥辛苦了，这是张府张公子的马车，您看看。”

张景舟是青州小有名气的商户之子，不用谢沉上前打招呼，看这华丽的马车几位官兵也都能认出来这是张府的车驾，并没有仔细检查，就让他们顺利进城了。

直到看不见了城门，张景舟才又提醒道：“等到前面隐蔽一点的地方，你就在马车上换回来，我先送你回王府。”

谢沉闷声丧气回道：“知道了。”

*

到了肃王府门口，谢沉刚下马车，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