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知她虽是睁开了眼,其实根本就没有意识。
弈宁眼睛睁了几睁,很快就又闭上了。她只觉得自己难受的厉害,脑袋又往后蹭了蹭,觉得今日这枕头硬的很,心里便十分委屈。
萧川见他一直拿脑袋蹭自己的胸口,正在探究她究竟是想干什么,就见她蹭着蹭着,竟是将自己给蹭哭了。
怀中人抽抽噎噎地哭,嗓子细细哑哑的,嘴里还在无意识地说着什么。
他将耳朵贴过去细听,只听到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不是......祖父、没有......别动、谢家......我难受、好难选......”
声音十分委屈,却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萧川只觉得心口堵的难受。
她如此娇软却又性子要强,把她留在京中真的能行吗?
她若不知真相,难免被人算计?她若知道真相,会不会为了谢家主动入局?
她不过一个女子,一旦被这场漩涡拉入其中,怎能逃得出这乱流?届时,他不在京中,谁来护着她?
看着弈宁犹在抽泣的小脸,萧川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只得放开她的手,绕到她的后背,轻轻拍着哄她。她的脊背纤薄,他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她一节一节突起的脊骨。
就这样拍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将人哄睡了。这才伸手将贴在她额前的一缕发丝拨开,替她拭干了脸上的泪水。
“殿下,张院使到了。”褚雷在廊下喊道。
萧川赶紧放开弈宁,要下榻出去。
弈宁才刚刚舒服了些,这种感觉突然就没有了,本能的伸手抓着萧川的衣襟不肯松。
萧川不敢硬拽,怕又给她弄哭,只好俯下身,轻声哄着:“听话,把手松开,太医来了,让他给你瞧瞧。”
如此哄了两三遍,弈宁总算是松开了手。
萧川赶紧用被褥将她仔细盖好,又将她一只手腕拉出来,这才放下纱帐,衣裳也顾不得穿,径直便走出去,叫了太医进屋。
张院使已年过六十,这还是第一回来承王府。天还下着小雨,他被褚雷驾着马车,一路疾行,一把老骨头颠地差点儿要散架。
这会儿看到萧川,犹在诧异:殿下怎穿着中衣?正要行礼,却被萧川一把攥住,提着他的胳膊,几步就被带进了内室。
“劳烦老院使替她瞧瞧,烧得厉害。”萧川急声道。
张院使刚到塌前,赶上来的豆蔻便极有眼色地给他搬了张杌子。
隔着薄如蝉翼的细丝帕子,张院使闭着眼睛仔细的切着脉。片刻后,他松开手,丁香赶紧将弈宁的手又塞回被褥里。
张院使起身,慢慢向萧川行了一个揖礼,才问道:“敢问殿下,王妃可是受了大惊吓,又着了些寒气?”
萧川想点头,却又有些不解。这受了寒气,倒确有其事,昨日雨大,也不知她淋了多久。可这受了大惊?
他寻思着昨日雷声确实可怕,但也不至于打个雷就被吓病了吧?
一旁的邢嬷嬷看萧川迟迟不语,以为他不知该如何作答。忙上前一步,道:“院使所言不错。昨日雨大,王妃奉圣命外出,淋雨受了些寒。且王妃自小就惧怕打雷,昨日恐是被雷声惊到了。”
萧川这才知道,弈宁竟然怕打雷。
张院使捋了捋胡须,又问:“除此之外,王妃尺脉微涩,乃血少虚闭之症。”
邢嬷嬷看了一眼萧川,小声答道:“是,王妃前日来了月信,昨日受了寒,晚膳时就有些腹痛。只是王妃月信期常有腹痛之症,是以奴婢们仍是按照从前的法子,熬了逐瘀的汤药,只是王妃精神不济,没喝几口便睡下了。”
萧川心又沉了沉,她竟来了月信,难怪他昨日见她一张脸白的跟纸一样。
“这便是了。女子月信期身体更易遭寒气入体,从而导致气滞、血瘀。这首先一步,便是要散寒解表,正所谓辛能发散,温能驱寒。可王妃偏偏又受了惊,惊则气乱,受惊后寒气乱窜......”
张院使兀自滔滔不绝,偏话还说的不疾不徐,一旁的萧川实在等的心焦,冷声打断道:“你就说怎么办吧?似这般一直高热,人如何受得住!”
张院使被他一口打断,噎了半段话在喉咙里,十分难受,却也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忙道了句:“下官这就去开方子。”
言毕,便跟着丁香去了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