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中让她知道,原来一切早就结束了。
只是她想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自认当年用情颇深,可终究桥路两归,她被强掳皇宫,孟国公府上下被囚,可他人却言道的话语截然不同。
那她便来寻个答案好了。
先从,年少意中人开始。
林礼初闻言猝然紧了手中的茶盏,茶水溢出,沾染在他瘦削的手指上。
他眼底划过失落。
用巾帕擦拭掉水渍,他蓦地想到那日在皇宫对弈,御前龙井需与琉璃玉盏相配。有些东西不属于他的,他强求不来。
“稍等,我现在去取来。”
那玉佩更非凡品,是孟国公夫人求来给女儿的玉,所传是前朝国师开的光,国覆后随着动乱遗落僧庙被香火所供。
国公和夫人得知后又是为寺庙捐佛像,又是捐香火,才迎回了这玉佩以赠小女。
莹润的玉佩落进她掌心,她妥善收入怀中。
“既如此我便如实相告,我前几日不慎失了些许记忆,大人可否与我重述这段感情的尾章?”
她眸光坦然磊落,倒显得他局促。
“七年前的梅雨季,你便与我说已有意中人,不必再见。”
他低着嗓子娓娓道来。
至于那场滂沱的大雨,闻声紧闭的朱红大门,苍劲大树下他湿透的影子,都不必再言。
那日的寒风凛冽足够刺骨,既然她不记得了,他也好拾回些颜面,不然显得太过可怜。
“我有了心悦之人?”她迷茫抬眼。
“便是陛下。”他哑声将话说得更为清晰。
她下意识就是反驳,这怎么可能呢。
他就算是借宿她府中的亡国太子,但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他也与侍从并无不同,被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明明喜欢京城里名声最显赫最卓绝的公子,怎会瞧上眼宋斯珩。
“孟乐浠,你其实从未喜欢过我。”
“你只是新奇想象中的第一君子罢了。”
他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吞下一肚凉意,才稍显得冷静些许。
所以当她真正心悦他人时,他便会被毫不犹豫地放弃。
孟乐浠追问:“那后来呢?”
他起身,眸光远眺看向窗外,鬼沐节的篝火冒着黑烟熏向九霄,如那日亡城的猩红火光。
他声音带着低暗的哑意:“后来我囚禁父亲,随陛下踏破旧朝,直抵帝王寝宫。”
这便是许诺三年后摘下面具真实的他。
心狠,不孝,离经叛道。
他从来不是皎洁似月的君子,他只有心中的道。为了这个道,他可俯身做乱臣贼子。
哪怕没有宋斯珩,他摘下伪面具这日便是她抛下他之时。
林礼初何时走的孟乐浠并不知晓。
她瞳孔微缩,耳边是鼓息的心跳,她困顿在更大的恐慌中:
方才的梦是真的。
没有苗疆善术者,那是真的梦貘神祇。
冷汗浸湿了她的鬓角,氤氲着她手心中冒出了汗。
对了,板栗!板栗……
孟乐浠猝然起身去翻找外衣中的零嘴,慌乱间发丝从颈肩垂落。
果真没有了。
她颓然失了力气,跌坐在床角一隅,拽着外衫的锦料手指不自觉的颤巍,惊了一身冷汗。
若梦中是真的发生过的事,那宋斯珩屠灭旧朝后纵马去孟府……
不就与她记忆中回想起的那幕对上了吗?
他纵火烧府,囚禁国公。
她扶着床帷撑起身子,披上外衣便往外走,刚一开门便见白蔹和鹿衔侍在门口。
鹿衔打着哈欠,困意朦胧:“娘娘,这么晚了不如歇一夜再回宫也不迟。”
白蔹见她仓皇开门,脸色有稍许苍白,神情不对,便肃正了心思。
“白蔹,备马去孟国公府。”
倒是鹿衔诧异开口:“娘娘怎么也知道老爷夫人今日回城过鬼沐节了?”
“……?”
此前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
篝火熄灭后的皇城一片宁静,街口只瞧得见穿着黑衣的打更人,热闹之后更显寂寥。
鬼车游街撒落了一地桃花与黄色符咒,咒文各异,有驱祟除秽的,有引路往生的,也有祈福纳瑞的。
往后过节,她再不会忘了额间点朱砂。
马蹄疾驰踏过,铁蹄声下惊起树梢上休憩的燕雀,扑簌着翅膀往里间躲了躲。
掠过的风掀起了桃花瓣与符咒,交错纷飞在身后。
不过一会儿便到了家门口,全京城最繁华拥簇的街道。
烫金的牌匾高悬门面:孟国公府。
朱红厚重的门丝毫不见烟熏火燎过的印记,门口矗立着的百年苍梧树枝繁叶茂,苍劲青绿。
夜半打扫街道的大娘弯着脊背,见这门口又是被丢出的酒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