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功德芥子飞出廊庑, 越过高墙,朝楼阁高耸的夜空飘去。
就在晏琳琅快要追上芥子时,一阵清风拂来, 满城灯影摇曳, 那几颗尘埃般的芥子晃了晃,随即吧嗒一声碎裂消散——
不是以往超出感应距离那般慢慢淡去,而是仿佛被人捏碎般,骤然散裂。
晏琳琅立即施法追踪, 却如竹篮取水, 大海捞针,捕捉不到分毫熟悉的神力气息。
功德芥子的感应不可能出问题,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殷无渡自己隐匿了神明气息,不想被人找到。
可是, 为什么?
是不能现身,还是不愿现身?
他出现在附近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一时间,晏琳琅的疑惑到达了人生顶峰, 恨不能立即闪现至殷无渡面前, 捧着他的脸,看看他那双深邃俊美的眉目中藏着什么心事。
但她不能, 没人能找到一个决心藏起来的神明。
乌云蔽月,一声凄厉的尖叫骤然划破夜的宁静——
晏琳琅的思绪猝不及防被拉回现实,眸光凝聚, 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那尖叫着实过于惨烈,她很难装作没听见。
墨曜的偏房外, 一名侍妾跌坐于地, 不住朝后挪动, 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怖的东西。
房门内,隐约可见一名女子以一个不自然的姿势仰躺于地,乌发如海藻散落开来,周遭茶水洒了一地,似是在奉茶添水的过程中突然遭人袭击。
晏琳琅认出了这张脸,是一个时辰前才见过面的兰英。
而现在,她那双引以为傲的含情美目不见了,只余两个空荡荡的窟窿。
有人将她的生命连同眼睛一起夺走了。晏琳琅心下一沉,几乎立即想到了万通阁掌柜所提及的、专夺少女五官的凶案。
一个个如兰英这般活生生的漂亮姑娘,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枉死。
一丝悲愤游走于胸腔中,晏琳琅拧眉为枉死的兰英捏了个往生诀,并未贸然靠近。
一般这种情况,第一个破坏现场气息的人往往会被误认为杀人魔头,她才不去讨这个嫌。
不稍片刻,墨曜衣衫不整地赶来,也被地上的惨象骇了一跳。
真是可惜,这个婢子他还挺喜欢的。
可甫一看到兰英失去眼睛的面容,墨曜的那一丝惋惜又变成了憎恶,忙不迭指挥那些机关傀儡人:“愣着作甚!快抬下去扔乱葬岗,真是晦气!”
晏琳琅没忍住出声:“长公子就这么将人扔了?且不说厚葬,出了人命总该查明真凶吧?”
墨曜转身瞧见立于月门下的她,当即一惊,手忙脚乱整理仪容,行了个礼。
“尊主为何站得那般远?”
“本尊毕竟是外人,怕贵宗疑心,故而避嫌。”
墨曜哪敢疑她?何况他爹今日才信誓旦旦说傀儡宗的防御是铜墙铁壁,今夜便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命案,不禁心虚道:“是在下监管不严,惊扰了尊主清修,惭愧还来不及,怎会疑心?”
说罢,他扭头呵斥随从:“去将钟离公子给我请来,立即招魂彻查!动静小点儿,不许惊扰父亲!”
晏琳琅看着墨曜装模作样地发布施令,勾起一抹极轻的嘲意。
站得远也有站得远的好处,能将案发地点四周的动静尽收眼底,窥探端倪。
譬如……
晏琳琅缓缓抬起眼睫,望向红漆廊桥的阴暗处,一片金色的裙裾慌忙闪过。
她记得这道身影,今天路过贤士阁时,这姑娘便躲在暗处窥探人。
晏琳琅不动声色跟上,只见金裳少女一路七拐八拐,最终进了一处巍峨耸立的炼器室,熟稔地打开机关阵法。
能在宗门内单独拥有炼器室的人并不多,若没有猜错的话,这少女应该就是墨淳风的女儿——傀儡宗的大小姐,墨昭昭。
体内的三种神器之力在微微共振,晏琳琅感应到了桎心花的存在。
很微弱,应该就在附近。
思及此,晏琳琅降落阶前,观摩炼器室外的八卦防御阵眼。
布阵之人有些本事,阵法机括环环相扣,严密精巧,奈何遇见的是她晏琳琅——
作为百年间孤身修补过仙都上古大阵、鬼蜮封印阵门、昆仑天柱封印的人,一个小小的机关防御阵,自然不在话下。
数息之间,阵法悄无声息打开了一条缝,晏琳琅闪身进去,循着气息摸至二楼屋脊,抬手覆在瓦片上。
土灵术顺着墙体地砖游走,室内的布局很快在她脑中清晰成型。
墨昭昭拧开暗门,朝里间走去,昏暗的角落里站着数条高矮不一的沉默身影。骄纵的金裳少女朝其中一道最年轻的身影走去,拿起一旁的帕子,轻柔地给他擦拭脸颊。
晏琳琅微微蹙眉,催动术法靠近些。
那少年生得眉目清秀,眼下一点嫣红泪痣,双目却空洞无神,皮肤是泛着淡青的惨白之色,一动不动地僵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