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感受到J的血书在我的掌心被攥皱;X的妹妹将头发埋入土坟,远处拓翼焚烧黑狗的灰烬飘过她沾泪的睫毛;主上碾碎了士苟的降书,纸屑仿佛与J的骨灰在同一阵风中盘旋。
我自小在组织里长大,杀人已是家常便饭,组织覆灭之前,我只杀人,不询问缘由,对于暗杀对象的所作所为不会有任何关心。跟随主上这些年,我执行过成千上百次的暗杀任务,也是从来不问缘由,只服从命令。此次随主上东征,是我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走在了光里,第一次正大光明地执行任务,也是重生后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所作所为的缘由。
护城河的水泛着油膜般的七彩光泽,河岸裸露的岩层像被巨兽啃噬过的腐肉,断面渗出黏稠的褐红色脂浆。矿工们称它为大地之血,我却觉得更像溃烂的疮口。那些赤膊的汉子用木勺舀起脂浆,倒入陶罐时溅出的汁液在烈日下凝固成蜡,黏在他们的睫毛上,像哭干的泪。
石砌教堂的尖顶早已崩塌,剩下半截塔身爬满血藤,彩绘女神像的左手被换成土著神祇的青铜蛇杖。穿麻布裙的妇人正用铁锅煎炸岩饼,油烟混着她们哼唱的小调盘旋而上,惊飞了栖息在断塔上的红眼鸟雀。
瓦尔里行省,小卡说,这里的矿产、水力、林业资源都十分丰富,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来了之后,我才意识到,一切道理都只是道理罢了。
事情的开端要从我的一次巡逻开始。
主上将军队驻扎在卡斯亚城外,暂时还没有要进城的意思,大多事宜都交给了爱梅德处理。一般来说,第一晚的侦查我会亲自上阵。人手越多越碍事,我自己一个人行动,对大家都好。
这件事的主人公,我给他的代号是J。当晚,我在护城河附近发现了这位形迹可疑的男子。问他话,他也一句不说。我将他擒住之后,准备送回营中,恰巧就在不远处,看见了一小股巡逻队。思虑片刻,我决定将他送给巡逻队处理。
没想到,竟然遇到了熟人。治安队长名叫帕拉西蒙,算是我的旧识。多年前,我执行任务时,他帮过我。
他立马认出了我,不仅对我打招呼,还对我连声道喜,说是知道我现在发达了,跟在二皇子后面混。我不明白这算哪门子发达,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我现在的身份。
J送到他的手上,依然一句话不说。帕拉西蒙也觉得可疑,随后,他邀请我去他们治安署坐会儿叙叙旧。我告诉他,正在执行任务,如果明日有空,一定去拜访。
分手后,我很快完成了侦查,除了发现了一个老旧的染血孩童布偶,再也没有别的异样。
“这没什么,想来不会是找我们的。”主上说完,随即笑着拍拍我的肩膀,“难得,你还能遇到故人。明天,放一天假,去叙叙旧吧。辛苦了。”
“遵命。”
第二日,在治安署破旧的审讯室中,J被吊在房梁上,按照帕拉西蒙的意思,他依然一句话没说。斜射的阳光照将J的影子拉成扭曲长条,蛇一般地缠住我的军靴。而老帕始终坐在阴影里,只有烟头明灭的红点暴露他眯起的眼睛。
房梁铁链随J的挣扎轻微地嘎吱摇晃,节奏与窗外野狗呜咽共振,仿佛在给这场沉默审讯打拍子。我坐下时,朽木椅竟吱呀作响,裂刺勾住了我衣袍的下摆。
我没想到,治安署会如此不堪,桌椅都是陈年的破木头。霉味混着铁锈腥气直冲鼻腔,墙角渗出污水蜿蜒成溪。
我俩喝的茶是我带来的,今早出发前,主上给我了一些礼物,说拜访亲朋好友不能空着手去。现在看来,主上真是有先见之明,因为他们这连茶都喝不起。不仅如此,老帕告诉我,他们每天的伙食最好的只有馒头,他这么说也许是在暗示我。因为,随后老帕便从抽屉中摸出半块霉斑爬生的黑面包,掰碎泡进了茶里。
“上个月发饷,钱袋轻得能飘起来。署里这么多张嘴,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抓贼。”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颗的槽牙,“知道怎么省饭钱吗?审讯室的绳子得泡盐水,犯人挣扎时嚎得惨,外头人听着解气,能少往署里扔臭鸡蛋。”
自东征以来,我就没有在外消费的习惯。今早,主上给了我些钱,说是额外奖金,会用的到。我从兜里翻出钱,老帕赶紧吩咐手下去街上买好吃的招待我。总觉得,这话很变扭,明明是我出的钱,却成了他招待我。
“不用客气,这些钱,你们全都用了吧,多买些好吃的,大家一起。”
“都瞧瞧,这才叫大气,还不赶紧谢谢将军。”老帕对属下大吼道,“去买点库拉索,给外乡的刀老爷尝尝这饼子。”
“多谢埃雷将军。”一众喽啰对我齐声鞠躬行。
他们争先恐后地抢着去街上采购午饭,最后,竟然全军出击,留下老帕一个人陪着我。人都走完了,老帕脸色渐渐变得苦涩了起来,先前市侩狡黠的神情立刻消失不见,叹息道:“让你见笑了。将军,如果觉得我贪财,我认了。但我也没有办法,在这里,日子难过啊。想吃口好的,不知道得等几个月才有机会,我手下的小子们,上次吃肉